第9章 头人的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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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蒙白羽酒醒,已是三日后的事。当他睁开眼睛之时,发现自己睡在一张柔软的榻上,粉红色帐幔顿时映入眼帘,整个卧房充满了淡淡的蝴蝶花香。他正想闭眼深吸一口花香时,突然觉察到榻边有人,于是转了头看,这一看,可把他吓得不轻,只见一妙龄女子正站于榻前眨巴着双眼看着他,那双眼,如葡萄般闪亮,又似那晨露般晶莹剔透。

    “你是谁,我这是在哪里?”蒙白羽立刻僵直的坐了起来。

    “本小姐很吓人吗,竟像见了老虎一般?”那姑娘呵呵的笑道。

    “老虎有何可怕?”蒙白羽似是惊魂未定。

    “那是说本小姐比老虎还可怕了?”姑娘生气道。

    “我不是说姑娘可怕,只是一觉醒来,突然发现榻边站着一陌生姑娘,吓着了。”

    “哼,那还不是说本小姐可怕。”姑娘噘起嘴来。

    “好好,是我的错,是我说错话,姑娘不可怕,姑娘那么漂亮,怎么会可怕呢。”

    “你这人说话倒还蛮好听。如是你酒还没醒,就续继睡吧。”姑娘柔声道。

    “不睡了。”蒙白羽说着,下了榻,“我这是在哪里呢?”

    “我的卧房。”姑娘想了一下,狡黠的说道。

    “啊!”蒙白羽又是一惊,立刻站了起来,一时竟忘了穿鞋。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又不是跟我睡。”

    蒙白羽松了口气:“没乱就好,没乱就好。”

    “还想乱呢,喝成这样,怕被人家大卸八块,都还不自知呢,还能乱了?”

    “没那么严重吧?”蒙白羽道,只觉想找个地洞藏起来。

    “不严重?都睡了三个昼夜了,还不严重?”

    “什么?那酒是什么酒,竟这般厉害?”蒙白羽惊道。

    “不是酒厉害,是人不行,不能喝就别装英雄,没人会说了你。”

    “姑娘说的是,下次喝酒,我量力而行便是。”

    “你先穿鞋,我去备水给你洗漱。”姑姑说着,转身离开了。

    那姑娘一离开,蒙白羽急忙穿了鞋,整理了衣着之后,才细细打量起这卧房来。只见这卧房分为里间和外间,由粉色珠帘隔着,床榻右侧屋壁上,挂着一柄短剑,左壁是雕花衣橱。掀开珠帘,走出卧房,只见外间中央竖一朱红花边屏风,屏风上,画的是翩翩起舞的蝴蝶。屏风左面,一青瓷花盆中,一棵青竹正长得欢快。右面靠墙处,是一张条案,条案上放着一支花囊和一个高足盘,花囊中是盛开着的蝴蝶花,盘中是新鲜的果蓏。正对面靠墙处是梳妆台,台上置着一面铜镜,满屋子显得清新闲适。屏风左面对着的,是侧间,也是由粉色珠帘隔着。来到侧间,侧间中央放着一张雕花大案,案上放着一个银制茶盅和一对银制茶杯,茶盅和茶杯上刻着茂盛的枫木,看着让人产生一种厚重之感。看到茶器,蒙白羽立刻快步上前,坐到案前的园凳上,伸手就拿起茶盅往茶杯里倒茶,喝了一杯不过瘾,又倒了一杯,接着又倒了一杯。

    “我看你们这些男人,个个都是酒鬼。”这时,姑娘已抬了一盆水进来,把水盆放到一旁的高凳上,“先把脸洗了。”

    蒙白羽于是放了茶杯去洗脸,一边洗脸一边问站在身旁的姑娘:“姑娘叫什么名字?”

    “我叫蓝凤,是头人的孙女。你呢?”

    “原来是小姐呀,我叫蒙白羽。”蒙白羽顿了顿,问道,“你为什么不叫金凤银凤而要叫蓝凤呢?”

    “我阿妈说我出生那天,天蓝蓝的,出生那刻,天上飞过一只凤凰,所以为我取名蓝凤。”

    “原来如此,多谢蓝凤小姐为我打水。”

    “你这人看着面善,嘴也甜,就叫我蓝凤吧。”蓝凤道。

    “小姐既然授意,我以后这样叫便是了。”蒙白羽道,“只是我占了这里多日,小姐去何处睡?”

    “去跟奶奶挤。”蓝凤道。

    “我睡在这里,小姐独自进来,不怕别人说闲话吗?”

    “我进自己的卧房,也要有闲话吗?要说怕,只怕你吐脏了那被子。”

    蒙白羽转头看了卧房门一眼道:“我没呕吐吧?”

    “还好,你是个只吃不吐的人。”

    “那以后我就把吃的都吐出来。”

    “以后要吐到别的地方吐去,这里可不许。”

    “敢情以后我还可以来这里了?”蒙白羽盯着蓝凤道。

    “你还想来啊?不过你睡我的卧房也不是一次了,如是你有能耐,来便是。”蓝凤瞪了蒙白羽一眼。

    “我何时还睡过你的卧房了?”蒙白羽感到有些莫名。

    “在金芃叔叔所守的哨寨,你不是睡过吗?”蓝凤道。

    蒙白羽这才想起,在哨寨住着的时候,他就觉得那房屋透着一股女人的气息,不想竟是头人孙女的住处。

    “你常去那地方?”

    “我阿妈强逼我绣花的时候,我就去。”

    “你不喜欢绣花吗?”

    “不喜欢,但我阿妈说不会绣花将来嫁不出去,她当年就是因为绣工好,才被我阿爸看上的。我说我不嫁人,可她就偏不同意,硬逼着我绣,我一偷懒,她就唠叨,听烦了,我只就跑去金芃叔叔那里躲起来,不让她见到。”蓝凤得意的说道。

    “你看着像个乖乖女,倒不像是个逆叛之人。”

    “你不知道,我阿妈那嘴巴,得理都不饶人,何况你理亏。唠叨得烦了,总得找个地方清净清净。”

    “这般任性,总归不好。”

    “没办法,只要她不逼我绣花,就都听她的。”

    “你不喜欢绣花,那喜欢什么?”

    “喜欢玩,哈哈哈。”蓝凤笑道。

    “哈哈哈,我也喜欢玩。”蒙白羽也笑了起来,“不绣花也没什么的,像你这般漂亮的女子,又不用靠绣工才能嫁得出去,你要看了哪个男孩一眼,那男孩定要跑去学了绣花之艺,秀了一堆堆衣物来讨好你。”

    “我只看我喜欢看的人,他就是不讨好我,我也喜欢看。”蓝凤看了蒙白羽一眼,“哎呀,我要回去了,来了这许久,怕爷爷要责备了。”

    “头人知道你在这?”

    “知道啊,爷爷叫我来看你是否醒了。”蓝凤道。

    其实倒不是罗西叫蓝凤来,蓝凤在外面玩了几日回来,听说堡里来了个伏虎英雄,但喝醉了,正酣睡呢,于是想来看个究竟。罗西本不让她来,但拗她不过,只得遂了她意,但叮嘱只准看一眼便回,不可逗留。但蓝凤跟蒙白羽说上话后,被蒙白羽的话吸引住了,竟一时忘了罗西的叮嘱。

    “你一个人来,不怕我是个坏人吗?”

    “你不见我床头挂着的那剑吗,你要是个坏人,我就取那剑一剑刺了你。”

    听了蓝凤的话,蒙白羽心头一紧,这姑娘人面豺狼心啊,幸亏自己不是个登徒浪子。

    “怎么,又吓着了?”见蒙白羽不语,蓝凤问道。

    “胆水都快吓出来了。”蒙白羽道。

    “就这点能耐,亏大家都说你是伏虎英雄呢。”

    “我哪是什么英雄,只是个弃家逃命的人。”蒙白羽叹道。

    “你当真伏过会飞的老虎?”

    “多半是那飞虎和溟川的虎一样有灵性,不愿伤人罢了,何必当真?”蒙白羽道。

    “溟川的虎虽认人,但饿极了,也是会伤人的,它们终归是兽类。”蓝凤停了下,又道,“不跟你说了,我去爷爷那边了。”

    “那我呢?”蒙白羽问。

    “你也去吧,爷爷怕你吃饭不下,已命人熬了粥。”

    蒙白羽于是跟着蓝凤出了门。他几日没进食,此时已是饥肠辘辘,正想去吃些东西,同时去打探梅老先生的消息。出门时,蒙白羽想,那罗西容忍他睡在自己孙女卧房里,不是在试探他的为人,就是别有用心,此时去见他,须多加提防才是。

    出了房门,过了一个花园和先前喝酒的别苑,来到罗西居住的石堡,此时,罗西已在那里等候,蓝凤在罗西耳边耳语了几句后,便离开了,离开时,又看了蒙白羽一眼。

    “蒙庄主坐下喝些粥。”蓝凤离开后,罗西对蒙白羽道。

    “多谢,我正想吃些东西呢。”蒙白羽说着,端起盛了粥的碗就大口喝起来。

    “看来蒙庄主的酒是散了。”罗西道。

    “也不知那酒是什么酒,竟这般厉害?”蒙白羽道。

    “我们叫‘三日醉’,喝的时候淡如水,后颈却大着呢,初次喝那酒的人,通常要醉上几天,但喝惯了,就没什么了。”罗西道。

    “这次糗大了,丢了人不说,竟还跑到蓝凤小姐的卧房里去睡,不知该当何罪?”蒙白羽试探的问道。

    “在溟川,客人睡什么床,主家倒并不介意,睡女儿家的床,也是常有的事,只要姑娘不介意就行。这期间,姑娘会去同亲人睡,或者去别的家睡。但如是客人自己闯到女儿家的卧房,那就不同了,这多半会被当成心怀不轨,是要挨揍的。”罗西慢悠悠的说道,“不过谁道你睡了蓝凤的卧房了?”

    “蓝凤小姐说的。”

    “你被那丫头骗了,那卧房倒是为那丫头布置的,不过那丫头倒从来没睡过,一直闲着。”

    “我还以为自己闯了大祸呢。”蒙白羽松了口气。

    “不过那丫头似乎对蒙庄主颇有好感,蒙庄主如是不嫌弃,做我孙女婿如何?”罗西道。

    蒙白羽怔了一怔,小声道:“我一个无家可归之人,怎有资格嫌弃她人。再说蓝凤小姐如出水芙蓉,我怎配得上她?”

    “我那孙女顽皮得要紧,只怕没人敢娶。”罗西叹道。

    “蓝凤小姐如此漂亮,觅得她是天下男子之福,头人何必为她担心。”

    罗西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蒙白羽又开了口,把话引开了:“梅老先生现在何处,我可否去看他?”

    “现在不可。”罗西摇了摇头,“他正在贞贞处。”

    “不知梅老先生与头人有何恩怨,头人大人有大量,只望不要重罚于他。”

    “蒙庄主放心,贞贞已然如此,惩罚梅昊天又有何益,倒不如让他陪贞贞一些时日,看看贞贞的眼疾是否能有所好转。”

    蒙白羽这才明白,罗西抓了梅老先生,原来是因为罗贞的事。

    “头人既然是为了罗贞前辈的眼疾,何不好言相请,害得我等担心受怕?”蒙白羽看了罗西一眼。

    “这个……其实我也就吓唬吓唬他罢了,过些日子我便让他回去。”罗西道。

    得知梅老先生无恙,蒙白羽才安了心。喝了粥,正欲向罗西道别,这时,蓝凤进来了:“门外来了三个凶巴巴的人,说要见他们庄主,如是不允,就要破门进来。”

    “来人是谁?”蒙白羽问蓝凤。

    “一个叫蒙仲,一个叫潇黎,另一个叫阿什么来着。”蓝凤道。

    蒙白羽看了罗西一眼,面露愧色道:“多有得罪,那是我兄弟。见我多日未归,怕是担心了,才鲁莽前来,望头人见谅。”

    “既是蒙庄主的兄弟,让他们进来便是。”罗西道。

    “这倒不必,我正要向头人辞别呢,我这就带他们离开。”蒙白羽急忙道。

    “既然如此,那便听蒙庄主的。我派人牵马送你回去。”罗西道。

    “不用了,蒙都这般繁华,我想走走看看。”蒙白羽婉谢了罗西的好意,出了石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