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石原一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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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燕武堂。

    位于京城里的多方异人势力代表此时聚集于燕武堂会客厅,都在等着王一到场。

    而他们每个人都不看好一旦战火燃起,平津守军这边能将京城守住。

    就在他们商量着如何应对日本人入城的处理时,王一人未至,声先来。

    “诸位,久等了,我没来迟吧?”

    当众人循声望去时,王一已经在门口对着他们抱拳拱手。

    场上修为最高的燕武堂供奉李书文也看向王一,与之对视一眼,这才颔首,闭目养神。

    王一也径直走向自己的位置,见人都到齐了,燕武堂当家也是挥了挥手,让小厮把茶水糕点上齐,带人离开,关紧房门。

    “不迟不迟,诸位,既然人都到齐了,大家就在我这商量出个章程吧。”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的,最后也将目光投向王一,在场的这么多人里,也就只有王一跟日本人打的交道最多,这次商量与其说是他们在商量倒不如说是他们都在等王一的意见来做参考。

    王一也明白,所以他一口茶,一口糕点都没吃,也是看着这几位管事的。

    “诸位,其实我就只有一点不解,当年日本人侵占关外,奉军与之血战了一年,我从海外回来第一时间就是调拨资源,亲自护送运往关外。也在关外跟日本人斗了一场,也发来很多日本人对待咱们关外同胞的罪证,累累血债,道道冤魂,你们都没看吗?”

    王一说的自然是当年自己向关内异人圈曝光日本人拿异人,仙家还有普通人做实验的那份报纸,虽然被国府第一时间压了下来,没有发行出去,可关内异人圈,在刘谓的帮助下也是做到了人手一份,王一当时想的就是让这些同道们不要对日本人抱有什么幻想。

    可没想到自己事情已经做了,到头来,真到了全面抗战爆发前夕,他们的表现也让王一很失望。

    “是啊,血债冤魂,堪称是罄竹难书,可是王一,伱也得明白,打仗就是要死人的,年年都有那么多人死,在你我都不知道的地方,采生折割,造畜等伤天害理之事都有,是不是日本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不能只为故人想,还得为生者计。

    这京城要是能守住,咱们都可以玩命,出人,出钱,可京城守不住,难道我们也要出人出钱,最后落了个传承不存的下场?这修行之人最是贵生,俗话都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难道日本人进了城,还敢如关外那般做法?谅他们也不敢。”

    白云观的云游道长先开口,引得众人连连点头。

    王一也不恼,反问。

    “云游道长,我斗胆问一句,若是日本人入了城,除了不对你们出手之外,他们对于城中百姓奸淫掳掠,无恶不作,这时候难道你也要紧闭观门,静诵黄庭吗?难道修行人为了贵生,就什么都可以妥协?”

    “这···唉,若真有那么一天,老道这黄庭经怎么可能念的下去,少不了除魔卫道一番,可即便是这样,老道我也只能代表老道自己,代表不了白云观。”

    王一的反问问住了云游道长,到了最后也是一声长叹,给出了一个不知道算不算回答的答案。

    但这个答案对王一来说还算满意,他从来就不奢望异人圈能够在抗战初期就能众志成城,组成一个联盟来对抗日本人的兵锋,至少得有一个引子在。

    他看向其他人,继续道,“我对云游道长的问题也是对诸位的问题,诸位都是一家之主,那么多人都靠着你们吃饭,一举一动皆有考量,为生者计我可以理解。可总有些事不是那么简单用生死对分利弊的,对我自己而言,我会跟日本人斗到底,斗到死!

    京城守不住,那我就去上海滩跟日本人斗,上海滩守不住,那我就去金陵国都再跟日本人斗,国都没守住,那我就继续斗,总而言之,就一句话,日本人兵锋打到哪,我便在哪跟日本人斗,直到我和日本人有一方死了才罢休!”

    一番话语掷地有声,也让在场的众人明白,他们来找王一商量压根不会商量出一个好结果。

    他们家大业大,不可能因为战事便拖家带口搬离京城,那样得不偿失。

    而王一早早就已经将公司划分成六个大区,皆是独立运行的。

    他这边到哪都能拉起一批人继续跟日本人对着干,王一也不强求,非要道德绑架他们,说完了自己的观点,他茶也没喝,糕点也没吃,就起身准备离去。

    在场的几家当家人,也没有一个想要起身相送。

    他们想的是在乱世求存,王一要的是丢掉幻想,斗争到底,二者目前来说,并非同路人。

    谁也无法说双方之间坚持的是错,而就在王一要离去的时候,作为燕武堂供奉的李书文也突然出声。

    “王老板,既然你要跟日本人斗到底,正好我这边有几个不成器的弟子,年轻气盛,要不你带着他们去见见血,见见世面如何?”

    作为盛名已久的京城四大宗师之一,李书文的开口也让其他人侧目。

    王一也停下脚步,回首望向这位有着不少江湖传说的老者。

    “李老爷子,您这舍得吗,我这一带走,有多少能回来的我可没法给您保证啊。”

    “这就不需王老板为我考虑了,我们这些练家子跟王老板练的玄功不同,玄门中人求飞升,求得道,世间一切事放在飞升得道面前都显得不值一提,我们不一样,我们这些习武之人不求长生飞升,只求一辈子活的不后悔,活的痛快。

    当初老于在的时候,坐镇京城禁狱与那后生大刀王五较量过一场,棋差一着输了。当时老于就问王五,以他年纪轻轻便到大宗师的本事,何必来蹚这趟浑水,开宗立派,广收门徒,将一身本事传下去不挺好的,你猜王五是怎么回答的。”

    “正因为当今天下世人麻木不仁,我等才须以血荐轩辕,唤醒后人,才能救这个国家,救我们的民族。”

    “哈哈哈,你这话语倒是与那王五大差不差。当年老于便因此封刀离去,一直在那位京城新贵蓝先生身边,想看看那王五说的后人在哪,他临终之前,也将王五的毕生所学托付于我,让我到时候替他交到能够继承王五遗志的后人之手,如今,我也算是替老于见到了,这王五的刀谱便赠予你了,我那几个不成器的弟子别的本事没你王一高明,但这热血可不比你王一少到哪去。

    带走吧,让我看看,那王五,那谭嗣同所期待的明天到底是什么样。”

    说罢,一本册子也从李书文怀里取出,朝着王一扔来。

    王一接过,对着这位年岁已高,不知何时便会撒手人寰的大宗师抱拳鞠躬。

    打开房门,便看到了李书文那说的几名不成器弟子已经在门口等着自己了。

    “王东家,我们师兄弟七人,既奉师父之命,也为国请命,愿在你手底下效劳,刀山火海,但凡皱一皱眉,你当场把我们打杀了便是!”

    “既然都是救国救民,又何必分你我,诸位与我一道便是。”

    赴会时,王一孤身一人,而在他离去时,身边已经有了几位志同道合者同行。

    大门打开,王一带着李书文的几名弟子径直离去,而剩下几家当家的也站在那里,目送王一一行人大步向前,没有任何留恋的背影,漠然不语。

    一直到燕武堂的当家武元真开口打破僵局。

    “老爷子,您这是把我们都架在火上烤啊。”

    “是啊李老爷子,难道我们就真的贪生怕死?可我们也是身不由己啊,前清义和团之事近在眼前,眼下这国府比之前清犹有过之,便是以死报国我们又能换来什么呢,与其成国府的马前卒,不如保存自身,我们一样也能搭把手帮忙啊。”

    听着身边一众算得上晚辈的当家人在自己耳边絮絮叨叨,李书文也不多做解释,只是转身离开,只有一段话在他们耳边回响。

    “当年谭公就义前有段话说的没错,成大事,不是大成就是大败,没有中间可选。身不由己?你们心里到底想什么,只有你们自己明白,已不由心,身又岂能由己,时间还长,你们自己好好想一想吧。”

    望着李书文的背影,几家当家人也是你看我,我看你,最后也是闹了个不欢而散。

    而王一带着李书文送过来的七名弟子走在街上。

    眼下已经过了阳春三月,即将步入盛夏,可这京城街头到处都充满一股暮气,街上行人往来,都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有一搭没一搭聊着最近驻丰台日军与平津守军之间的冲突,就像在聊着家常。

    而在经过路边一家馄饨铺时,老板与伙计的对话也让王一下意识驻足。

    “诶,听说这日本人吃下了关外,现在是打算把咱们关内也吃下来诶。这日本人要是真要进了京城,咱们还是早点做打算,赶紧迁走哦。”

    “我说你傻啊都有点在夸你了,这日本人打进京城又怎么着?咱们啊,该干啥还干啥,就小日本他们那点儿操性,他们能把咱们怎么地?”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谁的屋檐?咱们民国的屋檐!他日本人就算来了也是在咱们民国的屋檐!”

    “可咱毕竟败了呀。”

    “败了?败了又怎么着,自打元太祖以来,咱们不是一直败着吗?可元人他们呆住了吗?左右不过一百年不又回草原上放羊赶羊去了?后来满清入关了,诶,给汤送过去。”

    “诶。”

    聊着天的功夫,老板又做好了一碗馄饨,支使伙计递给客人,在那接着说。

    “这满清入了关,开头也是横的不行,说什么废科举啦,不许咱汉女裹脚了,搞洋务,到头来又怎么着?这满清啊到底还是亡了,该亡!现在不也是在关外舔着人家日本人的臭脚丫子喊着亲爸爸过日子吗。谁败了,咱没败,这日本人就比那满清手段高?道行强?

    咱们这啊,谁来谁败!就咱这馄饨,他满人来了不也照吃照喝,他们日本人来了就不吃不喝了?”

    一番不知道是歪理还是道理的话语,也把这伙计忽悠的一愣一愣,帮忙打着下手的同时,也在附和着自家老板。

    “要说也是哈,表面上咱是败了,可到头来,元人,满人不都随了咱?这日本人啊,估计也跟元人满人一个样,那还是咱赢啊。”

    “对咯,知道什么原因吗?来来来,过来瞅瞅,瞅瞅我这锅汤。”

    “瞅见了,怎么着?”

    “怎么着?我跟你说啊,就咱这锅汤,打我祖爷爷那一代就开始熬了,我祖爷爷放的是鸭子,我太爷放的是猪骨髓,我爷爷放的是鸭子口条,到了我爹,放的是羊头,再到我这就放的是牛骨。我就这么跟你说,就我家这锅汤,放了五辈的佐料,等那日本人真进了京城,老子就拿我家这锅汤,我酱死他们!”

    这番阿Q精神的自我安慰,王一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气,但也确实被这五代都在经营馄饨铺的老板这番话给吸引住了。

    他还真想尝尝这放了五辈佐料的酱汤配馄饨,到底是个什么味道。

    正当王一准备招呼身后跟着这几名武家弟子一同尝尝时,他也将目光看向前方。

    一名衣着考究的年轻人站在王一面前,笑容和煦,而在他身旁则是一个穿着和服的半百老头。

    四目交接,王一便认出这半百老头就是前几天跟自己暗中交过手的家伙,而能让这样一个高手跟在身边,眼前这个男人的身份,王一有点好奇了。

    “果然,中国历史悠久就是好啊,这才刚来京城不久,就见到这样一家做了五辈的馄饨铺,天草先生,有没有兴趣尝一尝?”

    “荣幸之至。”

    一老一少就这样大咧咧坐了下来,而刚才还在跟自家伙计吹嘘的馄饨铺老板此时也如鹌鹑般站在那里,没了之前的威风。

    周围的客人也意识到情况不对,赶紧扒拉两筷子就闪人,钱都没来得及付。

    “两位大爷,要···要点什么?”

    伙计声音颤抖,却又不得不壮着胆子上前询问。

    年轻人不答,只是看向王一,笑道。

    “王一阁下,鄙人石原一郎,不知我是否有个荣幸邀请阁下与我一同品尝这馄饨呢?”

    看着对方这摆明冲着自己来的架势,王一指了指旁边的桌子,让身后这七名武家弟子落座,自己也是坐到石原一郎面前,与这一老一少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