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生凡尘站在原地，脸色平静，眸子却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团光球。

    他也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也在验证。

    他也在等待……

    黎玖夏侧过头闭了眼睛。

    心里已经有了猜想，对于她来说，看或不看都一样。

    “夏夏……皇兄怎么了？他……他还是我的皇兄么？”苍池夕的声音低低的在颤抖。

    她拳头握的更紧，苍白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他还是原来的微生凡尘么？

    她不知道。

    白光渐渐弱下。

    众人这才再次试着回过头继续看。

    这一看，四周便是一片抽气声。

    黎玖夏蓦然回头。

    那团光球内，赫然躺着一个白衣女子。

    女子长发飘扬，脸色白如纸，眸子紧紧闭着。

    她的模样，与梦中一模一样。

    小九，小狐狸。

    她回来了……

    黎玖夏身子微微一晃，嗓子干涩疼痛。

    她僵着脖子转头，看向微生凡尘。

    却见他一直没有表情的脸，终于有了波动。

    他死死盯着那个被白光环绕的女子，深沉的眸中竟是满满的怜惜、怀念与诧异，当然，还有一丝一闪而过的喜色。

    那头，君尘易已经被那白光中的女子震惊了。

    “小九！”他身子一掠，竟直接朝那白光扑了过去。

    小九……

    黎玖夏的头是钻心的疼。

    也有人这么叫过她……

    可是，她并不是那个小九……

    白光不知是什么力量组成，威力竟极大。

    君尘易刚扑过去，便被那白光给弹飞。

    砰。

    他摔下地。

    却一点也不觉得疼。

    再次爬起来，朝白光里的小九奔去。

    砰。

    他又被弹飞。

    他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再次爬起身。就要继续冲上前。

    一直沉默的微生凡尘忽的飞上前，一把将他拦住，“不要打扰她！”他的声音低沉的可怕，却充满了威慑力。

    君尘易身子一震，目光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他却压根不管他，眸子直勾勾地盯着那白光，像在等待着什么。

    “你知道什么对不对？她还能回来是么？！”君尘易忽的一把揪住他的衣领。

    若是平时，他已经将他推开了。

    然此刻，他却根本没时间打理他，“时间快到了……”嗓音隐隐透露着一丝急切。

    “什么时间？”君尘易心头咯噔一声，急忙看向那团白光。

    这不看还好，一看，才发现白光中本没有任何生息的女子竟皱起了眉头，一脸痛苦的模样。

    他惊呼，“小九！”抓着微生凡尘领子的手也不禁松了开来。

    微生凡尘死死盯着那道白光，常年淡然的脸上竟露出了罕见的紧张。

    女子眉头越皱越紧，苍白的脸上却已经有了一丝血色。

    然而，那血色却越来越浓。

    她越发的痛苦，额头上，脸上，竟冒出了一颗颗汗珠。她平静地身子轻颤起来，白皙的手死死握住。

    “她怎么了？”君尘易惊问。

    微生凡尘看着她，脸色忽的一变，“失败了？不可能……”

    君尘易被他的话吓了一跳。

    失败了是什么意思？

    代表她不会回来了么？

    他当时明明看到她时她已魂飞魄散，他没有想到她还能再次出现在她眼前。他不知道微生凡尘用了什么方法让她回来，但他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

    君尘易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就要再次向那白光扑去。

    然而，他还没作出动作。

    轰隆——

    雷声再次响起。

    一侧九尾女子雕像瞬间乍亮。

    这边，黎玖夏只感觉一股强大的吸力临身，她尚未反应过来，人已经被那力量带进了那团白光中。

    “夏夏！”苍池夕的惊叫声回荡在山洞里。

    这边，微生凡尘也没料到她会忽然被卷进来，脸色已经大变。

    自接近这个山洞开始，那些记忆便如潮水般席卷了他，自他渡红莲雷劫遇到小狐狸开始，直到他再次渡劫却故意渡劫失败。一幕接一幕，将他淹没。

    进到山洞，看到那尊雕像，他终于想起一切。

    他的脑子里，满是小狐狸小九的影子。

    哪怕黎玖夏就站在旁边，他也想不起她。

    直到现在，看到她惨白的不亚于光球中白衣女子的脸色，他的心竟骤然抽疼起来。

    他早就料到他的传承不简单。

    他早就料到他不会在这个世界久留。

    他早就料到，他存在的意义，生命的意义是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他。

    可他当初还是义无返顾地将她圈在了他的身边。

    他天真的以为他能反抗他的传承。

    天真的以为他能不在乎那些所谓的传承。

    可直到现在，他才发现，他完全反抗不了。

    他更不能不在乎。

    他这么多次轮回，只为今日。

    那个女子，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今日，他终于向成功迈进了一大步。

    只要再走一步，只要一步……他便能真正成功！

    他便能救回那个女子。

    他渡劫前夕以上神精血发誓，无论成功与否，他都不会再放手，即便是上天阻止，他也一定要和她在一起。

    然而，他坚定的心，在看到黎玖夏时，竟有分崩离析之势。

    微生凡尘脸色是前所未有的白。

    他看着那团白光，却不知在看白光里的哪个女子，眸中的坚定动摇了。

    “少主……”一声痛苦的嘤咛在风暴中响起。

    声音明明很小，却还是被他捕捉。

    他身子猛然一震。

    茫然的眸中瞬间清明。

    方才那一秒的动摇好像从未出现过。

    只有他宽大的衣袖下紧握的双手暴露了他的挣扎。

    “小九，等我。我会救你……”他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嘶哑和低沉，微一抬眸，却登时对上了那一双漆黑却满是凄凉的狐狸眼。

    他心头一颤。

    黎玖夏看着他。

    忽然想笑。

    终于，他终于看到她了么。

    可是，为什么她一点都不高兴。

    他看她的目光已没了以往的温情。

    他的眼中，占据更多的不是她，而是旁边这个昏迷中却还唤着他的女子……

    他的选择，已经够清楚了……

    他无法抛下他这辈子的责任与意义。

    而她，不过是个过客吧……

    她之前一直在笑君尘易是那四角恋中最大的炮灰。

    但现在看来，她也很炮灰……

    和君尘易，不相上下吧。

    黎玖夏嘴角扯起一抹这辈子最难看的笑容，她别过头，不再看他，只怕再看下去，就忍不住落下泪。

    她低头，看着旁边的女子。

    她真的很美。

    真的……真的很美。

    “起死回生，聚魂唤魄，必以至亲之人精血所渡。”

    一道蔼然温柔的女声忽的传入耳朵，回荡了整个山洞。

    黎玖夏一愣。

    蓦然抬头，下意识地向那九尾女子雕像看去。

    刚才是她在说话？

    她不是小九么？

    可是，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起死回生，聚魂唤魄，说的是复活小九？

    必以至亲之人精血所渡？

    至亲之人？

    那找她父王母后和七尾狐姐姐去，关她什么事！

    等等！

    黎玖夏身子忽的一震，一个荒唐的念头在脑子里升起。

    难道……

    心中念头堪堪转过，一股强大的古朴的力量扑面而来。

    这一刻，黎玖夏真正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痛不欲生。

    在那股突如其来的力量面前，她就像是茫茫大海里的一叶扁舟，而这大海还是在风雨中的大海，完全无法抵抗。

    那力量瞬间钻入她的体内。

    在她体内肆掠而过。

    而它每过一处，都好像是千百万跟针同时在扎那一个地方，扎完又用刀子一下一下，凌迟般的痛苦。

    力量所过之处，痛不欲生。

    疼痛感将她整个人覆盖。

    她倒在白光中，瑟瑟发抖。

    好疼……

    好疼……

    黎玖夏想要喊出那个脑中一直回荡的人的名字。

    她依稀记得以前被热水烫到，他会立即抓住她的手贴到自己耳朵上。

    张了张唇，嘴边立刻溢出一丝呻吟。

    她脑中蓦地有什么炸开。

    不对。

    现在的他……已经不是以前的他了。

    她再疼，他也不会过来抱她……

    一切都不一样了。

    猛地咬了牙，黎玖夏吞下那丝呻吟，硬是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在情敌面前，她不想输！

    脸色渐渐被憋的由白转红。

    她不呼疼，并不代表外人看不出她疼。

    苍池夕苏千羽的惊叫声，就连楮云若青的声音都传到了耳朵。

    “笨女人，疼就喊啊。”君尘易的声音有些恨铁不成钢。

    黎玖夏已经顾不得去想明明与她没有任何交集的君尘易也会关心她。

    可只有他。

    她没有听到他的声音……

    他果然已经不在乎了么。

    他心里的那座天平，已经不再倾向她了……

    心底涌起一股悲呛与凄凉。

    那股强大力量好像连心脏都会影响，抽疼抽疼的。

    “皇兄……皇兄！夏夏怎么了！你快救她啊！”苍池夕眼泪都快出来了，目光祈求地看着微生凡尘。

    微生凡尘深沉的眸中闪过一丝不忍、震惊以及被埋在最底处的痛苦。

    他拳头紧握，嗓音低的可怕，“至亲之人的精血，原来是你，居然是你……阿玖，对不起，这是你欠她的……很快……很快就好，很快就会过去的。”

    他的声音很低，可黎玖夏却听得一清二楚。

    她的思绪已经渐渐迷蒙。

    她欠她的？

    欠谁的？

    不！

    她不欠谁的！

    她向来不爱欠人。欠了人一定会找到机会还回去。

    她不欠谁！

    不知过了多久，疼痛终于过去了。

    她一口气顿时松了出来。

    手脚冰凉，全身湿透。

    下唇已被她咬破。

    可是没关系。

    输人不输阵。

    她疼的痛不欲生的时候，也没有叫唤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