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玖夏呼吸一滞，心头像是无数把尖刀在割。

    狐王虽然没说什么，但她又岂会听不出他话中的意思。

    他在警告她。

    警告她不要欺负自己的妹妹。

    警告她不要太放肆。

    但是，他们似乎不知道，她这个人向来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

    其实，她心中一直都对小九有愧疚，加上之前的梦，她对小九早就很有好感，而且在他们的故事中她也身临其境过，也感受到了小九的痛苦。但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因为情敌原因，也或许是现实和梦境本来就不一样。

    当蓬莱山上小九真正出现在她面前时，她无法再像之前看到梦中小狐狸那般可怜她想要安慰她，有愧疚，却没有了那丝好感。

    所以她一直都避着小九，不想去主动和她交恶，也不想再次伤害她、看她痛苦。

    可她没想到，梦里那个天真单纯善良的小狐狸竟两次把她推到风口浪尖。

    若不是这两次的故意，她又岂会这么对她。

    黎玖夏心底冷笑，对上狐后复杂不满的目光，只觉得既凄凉又苦涩又讽刺。

    行。

    就像麻麻说的。

    三千年前涟漪是坏女人。

    三千年后黎玖夏也是坏女人！

    不就是坏女人么！

    谁不敢当啊！

    黎玖夏眸光一凛，面上依旧当然。

    一句话没说，便像前方走去。

    之前涟漪天赋极强，又修出了八条尾巴。她虽然是涟漪的转世，但现在并未恢复三千年前的法力。连散仙都是她自食其力自己修炼而成。还有尾巴。涟漪有八条尾巴，可她现在还是黎玖夏，不仅没有尾巴，连原身都变不出来……

    本来还想着来参加九仙节就是看看热闹。

    没想到最终还是扯上了自己。

    小九是知道她测不出什么来么？

    不然为何那么急着要把她推出去测试？

    她是想看她在众人面前丢脸是么？这是报复，还是什么？

    感受着一侧那熟悉的深邃而灼热的目光。

    黎玖夏嘴角勾了抹讽笑，握了握拳。

    测就测吧。

    反正她思想超前，就算测出什么不好的结果也影响不到她。

    她坚信，只有自己努力，就没有什么办不到的。

    尾巴而已……

    她倒也不是很愁。

    反正她现在还是她，只是一个刚刚修成神仙的普通人。

    至于别人怎么看，与她有何关系？

    在众人的目光下，黎玖夏走上前，抬头看了那离生大人的雕像一眼，跪在了蒲团上。

    一侧有人递上一杯仙冥水。

    她接过，闻了闻。

    微微挑了挑眉。

    这味道还不错……

    清新淡雅，带着一丝薄荷清凉味道。

    味道好闻，应该也不会难喝到哪里去吧。

    心中念头转动，她拿起水杯一饮而尽。

    神仙喝的水果然不一样。

    仙冥水入口即化，明明是液体，可进了嘴巴却化为一道气体似的的东西滑进肚子。和闻到的味道差不多，清凉的薄荷香，夹杂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一瞬间，她只觉体内好像有什么力量在流窜，那力量分散了好几道向她的四肢流去，经过她的七经八脉，在她体内逛了一遍。

    “快磕头！”

    有人在旁边提醒。

    黎玖夏这才从那怪异的感觉中回过神来，对着那离生大人的雕像便磕了个头下去。

    这不磕不要紧，一磕，她就发现不对了。

    她的脑袋垂下还没九十度，就动不了了。

    生像是有什么力量托在她脑袋下面，任她怎么使劲，就是无法再往下磕一寸……

    什么情况？

    黎玖夏一愣。

    这是代表……她没有天分？

    她使了使劲，还是磕不下去。

    四周忽的一片哗然。

    黎玖夏却没去注意，只觉得阻碍的感觉让她很不爽。

    抬头看了那雕像一眼，却好像对上了一道似笑非笑睥睨众生的目光。明明那只是一座雕像，黎玖夏却感觉她好像活了……

    她再次一愣，胸腹间腾地冒起了一股无名火。

    什么玩意？！

    就凭一座雕像要认定她没有天赋？这不是在逗她？

    她有没有天赋她自己清楚。

    虽然不是什么天才，但她从小到大修炼什么都挺快的。

    而且天赋这东西和努力是成正比的。

    有天赋不努力也是垃圾。

    她向来努力，就算是来了青丘，也是在三个月内修成的散仙。凭什么就要被一座雕像认为没有天赋？

    还有，刚才那是什么目光？

    不屑么？

    还是嘲讽？

    她绝对没有看错，刚才那雕像在嘲笑她，或者说，在嘲笑这里的所有人。

    她还就不信了，她磕不下去。

    就算磕不下去，也容不得一座雕像那么嚣张！

    黎玖夏脸色一冷，深呼吸，调动起身体里的力量。

    银光乍现，在她身周围绕吞吐。

    在四周惊诧哗然的目光中，她狠狠朝前磕了下去。

    “砰——”

    黎玖夏早已经做好了再次受阻的准备。

    可老天不知道是不是在逗她。

    她这狠狠地磕下去，顺畅无阻，直接磕到了底。

    一声极大的闷响，黎玖夏只觉得脑袋一晕，全身的血都在往头部冲上。

    她晃悠悠地抬起头，眼前天旋地转。

    额头已是一片通红。

    “涟漪……”狐后倒吸了口气。

    狐王也是脸色一变。

    微生凡尘一直盯着那边的动静，见状，身子一动，就想冲过去。

    与此同时，那头青叙也是动作比脑子快，倏地站起了身。

    “青叙，现在不能过去。”宁笙上仙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

    正在测试期间外人是不能过去的。

    不然就是冒犯了离生大人，会被直接弹飞。

    过去了也没用。

    青叙动作一顿，眉头紧皱。

    宁笙那一声喝止也把微生凡尘喊醒了，他身子僵住，默默坐回位子上。

    他紧抿着唇，脸色冷然，目光却定在那头正晕头转向的黎玖夏身上。

    黎玖夏此时只觉得脑袋充血，晕的不能再晕。

    心底却在嚎啕大骂。

    草！泥！马！的！

    这是在逗她玩么？

    她这一磕不会磕出格脑震荡来吧？！

    天啦噜，她不要！

    急忙稳住晃悠悠的身形，她深吸了口气，运起仙力来缓解头晕的症状。

    片刻，终于好受多了。

    她再次深呼吸，抬起头，额头上的血已经流到眼睛上了。

    猩红的颜色迷离了眼睛。

    她低啐了声倒霉。

    想起这九仙节的规矩，再次磕了个头下去。

    也不知道第一下是她的错觉还是怎么的，总之，后来的五个头，她都磕的顺畅无比。完全没有半点阻碍的现象发生。

    她也小心多了，头轻轻碰一下地就当磕了个头。

    开玩笑。

    她脑袋都成这样了，才没那么有奉献精神跟它实打实的磕。

    再说，这离生大人害的她变成这个样子，也是要负责任的。

    黎玖夏边磕头边腹诽，心底深叹，终于把五个头磕完。

    抬起头来，目光恶狠狠地直视着那座雕像的眼睛。

    见她还能用这么怨念的目光瞪“人”，一侧青叙也知道她没什么事了，不禁失笑。

    这人太幼稚了吧……

    还亏得她是青丘的天之骄女呢。

    不过，这直来直往大大咧咧的个性却和三千年前不太一样。

    青叙早在之前第一次见时就发现了这点，所以他一直都关注着她，加上后来在莫阳城的事，他也发现她真的和以前不同了，可后来又发现，她有时候虽然看起来淡然疏离的模样，但不知为何，他好像能感受到她时不时传递出来的那股突如其来的悲伤凄凉的气息，以至于，他对她的戒备也不自觉小了很多。

    刚才见她那狠狠一磕，他是真的也吓到了。

    若不是娘亲提醒他，他就直接冲过去了。

    黎玖夏当然没忘磕头完毕还得和离生大人对视。所以，她恶狠狠地目光赤/裸裸，反正都是对视，应该没人规定她必须得恭恭敬敬地吧。

    黎玖夏咬牙，想到刚才吃的那个闷亏，就觉得憋屈。

    她心中念头急转间，并没有注意到其他人看她的目光越来越怪异。

    她只觉的身周凉凉的，好像有什么力量在她周围环绕。

    就这么过了许久许久。

    久到她眼睛都盯酸了，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周围的骚动也越来越厉害。

    她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后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回头一瞧，果然。

    她身周虽然被一股淡淡的光笼罩，可背后，别说尾巴，就是连根草都没有……

    “怎么回事？她没尾巴？”

    “是不是哪个环节出错了？”

    “不会啊，方才她确实磕了五个头，也确实喝了仙冥水啊。”

    “哎，自老朽出生到现在，还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

    “真的没尾巴！”

    “她不会是断尾狐吧？……”

    “……”

    哗然声，唏嘘声，此起彼伏。

    各色各样的目光自四面八方射来，有不信，有鄙视，有诧异，有幸灾乐祸，有不屑，还有恐惧……

    黎玖夏眉头一皱。

    断尾狐？

    那是什么？

    她虽然也知道尾巴对青丘狐族的重要性，但她应该暂时不算是狐狸吧……

    她没尾巴，不是件正常的事么？

    他们有必要这么激动么？

    一侧，狐王狐后已经脸色大变。

    明明三千年前还是八尾的涟漪，现在，居然连一条尾巴都测不出来。

    这九仙节的测试虽说不是百分百的准确，可却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就像小九。

    测试出的便是只有一条尾巴。于是自那以后，即便她修成散仙，她也没有修出第二条尾巴。

    更重要的是，别人不知道的一些事，他们却知道的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