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兴风作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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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令人张须陀咬牙切齿的王薄便是邹平县人,几年前犯了事,被官府通缉,他索性逃到齐郡四县交界处的长白山中为盗,自称知世郎,聚集一百余名地痞无赖为手下,经常在齐郡和济北郡的地带打家劫舍,无恶不作,而且此人极为狡猾,读过几年书,略通兵法,张须陀几次设陷阱引他入套都被他逃脱。

    这次邹平县成为重灾区,饥民数万人,求生无路,王薄便感到造反时机来临,悄悄带了几十人潜入家乡,伺机起事。

    此时在邹平县县衙前聚集了一万余饥民,人头密集,群情汹汹,要求县令开仓放粮。

    在人群中不断有人高呼:“义仓是我们的粮食,要求官府开仓放粮!”

    “放粮!”一万余人高声怒吼,吼声震天,粮仓就在县衙东侧,上万双饥饿的眼睛盯着粮仓高高的尖顶。

    县衙大堂上,几名官员焦头烂额,皆柬手无策地望着县令,邹平县县令姓孔,在邹平县出任县令已经三年,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局面,早在几天前,他便发现有人在挑拨饥民聚众闹事,派人紧急向郡里禀报,他现在就指望郡里的军队能及时赶来。

    孔县令背着手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县丞劝他,“县令,官仓内现在还有两千石粮食,不如稍许放一点粮食,我担心他们马上就要冲击县衙了。”

    孔县令狠狠瞪了他一眼,“朝廷旨意上写得很清楚,所有官粮全部转为军粮,运往辽东,若放了粮食,我们怎么向朝廷交代?”

    主簿也忍不住劝道:“朝廷也不知道我们现在的情况,一旦饥民爆发,不仅会把粮食抢光,我们一个都活不成,与其被饥民杀死就不如少放一点点,一百石、两百石都行,先安抚住他们,等郡里军队到来。”

    孔县令心中也很矛盾他现在唯一指望的就是郡里的军队,但他也害怕时间上来不及,他的妻儿父母都在后宅,一旦饥民冲进来,家人也保不住了。

    他终于下定决心,对几名官员低声道:“咱们几个现在都是为了保命,就放三百石粮食,一旦郡里问起来我们都不能承认!”

    几名官员一头“县令放心大家都是为了保命。”

    孔县令又对县丞道:“这三百石粮食就做进辽东帐里。”

    县丞又意味深长地笑道:“县令高明,反正逃民无数,辽东收不到粮食,我们也可以推说是逃民私贪了。”

    孔县令眼睛眯了起来,他明白县丞的意思,现在斗米值几千钱,这可是一个发财的好机会。

    “那就做六百石的帐,三百石放给饥民另外三百石,就我们几个……”

    就在县衙决定放粮的同时,在县衙附近的一间屋子里王薄和他的十几名骨干手下也在商量对策。

    王薄今年四十岁应右,因为读过几年书,外表略显得文质彬彬,但多年的盗贼生涯,早已使他的心变得冷硬如铁,他并不关心饥民死活,他唯一美心的便是自己的目的能否达到。

    这几年他被张须陀不断征剿,使他感觉到自己已经穷途末路,与其一死,还不如轰轰烈烈做番大事,恰好齐郡大旱,朝廷又强征民夫运粮,使得民怨沸腾,王薄便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

    这次一万余饥民围困县衙,便是他和手下所为,此时王薄也在等待军队到来,他知道饥民聚集冲击县衙,官府必然会派兵来镇压,他就希望这样的情形出现,官逼民反。

    “首领,我们要把这些饥民带走吗?”一名手下小心翼翼问道。

    王薄瞪了手下一眼,“把这些饥民带走,我拿什么养活他们?”

    另一名手下粗鲁地喊叫起来,“那我们来邹平县岂不是吃饱了撑的?”

    王薄大怒,抡起鞭子狠狠抽过去,吓得所有手下都不敢吭声了,王薄扫了众人一眼道:“我们挑动饥民冲击官府,就会有越来越多的饥民效仿,让张须陀疲于奔命,他便无暇顾及我们,我们才好就中取事。”

    众手下这才恍然大悟,还是首领高明啊!王薄又得意洋洋道:“官府不是征发民夫送粮去辽东吗?咱们就号召一下,不要把粮食送去辽东,直接把粮食送给咱们不好吗?而且这些送粮民夫家里有牛,光景应该不错,他们人来了,家产也自然会带来,有钱咱们就可以置办兵器盔甲,倒时咱们兵强马壮,也占据几座县令享受一下做皇帝的滋味。”

    众手下眼中都露出了向往的神色,在他们心中,皇帝的生活就是天天锦衣玉食,拥有成群美貌的女人。

    “干!”

    十几人一起大喊起来,“首领,我们该怎弁做?”

    王薄取出一张纸,阴阴笑道:“号召民众,最好就是歌谣,我写了一首《无向辽东浪死歌》,邹平事了后,你们去官道上广为传播,相信他们走投无路,自然就来投靠我们。

    众盗贼一起围上,王薄清了清嗓子,得意洋洋唱道:“长白山前知世郎,穿着红罗锦背裆,长矛侵天半,轮刀耀日光,上山吃獐鹿,下山吃牛羊……”

    “好歌!”众人大笑。

    就在这时,一名手下奔了进来,急声喊道:“首领,县衙说马上放粮,让大家稍安勿躁!”

    王薄脸色一变,怎么能让官府放粮,他立刻对众人道:“来不及等军队了,现就去煽动民众,就说县衙要镇压我们,你们带头冲击县衙。”

    “那我们什么时候走?”

    王薄亳不迟疑道:“只要冲击一起,我们马上就撤!”

    尽管邹平县衙已告之民众准备放粮,请民众稍等,但一万多饥民在饥饿和激愤的双重折磨之下,已经失去了理智和耐心。

    有人在饥民中大喊:“官府是在欺骗,在拖延时间,大家去仓库取粮!”

    一万多人愤怒地大吼起来,在王薄数十名手下的带领下,民众终于爆发了,俨如洪水溃堤,撞开县衙大门,人流汹涌地冲进了县衙,在饥民冲进县衙的同时,县里的上万居民也闻讯从四面八方赶来,参与抢夺粮食,争先恐后,互相践踏,惨叫声、哭喊声,整个县城都疯狂了。

    西城门,张须陀率领五百骑兵风驰电掣般冲进了县城,他们还是来晚了一娄,仓库早已被一抢而空,县衙周围只剩下几百名没有抢到粮食而不甘离去的饥民。

    县令、县丞、主簿和十几名衙役都被打死,人头悬在县衙大门上,尸体则血肉模糊地扔在台阶边,包括县衙后宅的县令家人也一并被杀,几十只饥饿的野狗正疯狂地撕咬着尸体。

    这个场景令张须陀勃然大怒,正好此时,一名少年男子慌慌张张从县衙内跑出,背了一袋黑豆,这是他从衙役房中发现,张须陀杀机迸发,张引便是一箭,少年惨叫一声,被一箭射死。

    “给我杀!”

    五百骑兵狂风般冲上,挥刀劈砍尚未逃走的饥民,数百饥民哭喊连天,四散奔逃。

    秦琼见里面有很多老人和孩子,他心中不忍,大喊一声,“住手!”

    秦琼是果毅都尉,在他的命令下,骑兵们停住了杀戮,张须陀怒视秦琼,“你敢违抗我的命令?”

    秦琼指着几名妇孺道:“要杀就去杀王薄,和这些饥民何干?他们都是妇孺,如何能杀人?”

    张须陀凶狠地盯着秦琼,秦琼低下头,半晌道:“卑职愿受军法处置!”

    张须陀慢慢回头,盯着这些饥民,尽管他知道冲击县衙和这些人无关,但邹平县已经开了一个恶劣的先例,如果不血腥镇压,震慑住饥民,那就还会有十个、百个邹平县出现,天下将大乱。

    他断然下令道:“杀!无论老幼,一个不留!”

    骑兵们挥刀冲上砍杀,顿时一片惨叫,几百名饥民倒在血泊之中,秦琼心中难过之极,别过头去,不肯动手杀人。

    张须陀瞥了他一眼,冷笑一声道:“我军令如山,你竟敢违抗,来人!拖下去重打一百军棍。”

    在长白山大盗王薄的挑唆之下,邹平爆发了第一起饥民冲击县衙抢粮事件,但因齐郡丞张须陀的血腥镇压,震慑住了饥民,而没有形成连锁效应,与此同时,在郡衙的默许下,各县官府也惧怕邹平县的抢粮风潮燃到自己头上,也陆陆续续开义仓少量赈济饥民,并劝说大户赈灾,使饥荒略略得到了缓解。

    而这时,一首琅琅上口的《无向辽东浪死歌》却开始在黄河两岸六郡内流传,号召民众抵抗征役,很多因为丢失官粮而走投无路的民夫纷纷逃往长白山投靠王薄,王薄的力量渐渐壮大起来。

    【几点说明,一、这里的长白山是山东长白山,在章丘县境内,山高林密,藏匿盗匪无数,官府难以围剿。

    二、王薄在高丽战争爆发之前,就是长白山的盗匪,颇有眼光和魄力,敢做大事,利用饥荒和民众对官府的不满,率先聚众造反,王薄的第一首《无向辽东浪死歌》应该在作在大业六年的备战期间,这首歌的对象是六十万被强征运粮的民夫。

    三、反隋朝的起义最先是从齐郡、清河郡、平原郡等地爆发,绝不是简单的农民起义,而是有着极其深刻历史背景,这些地区是北齐的核心统治区域,民风骁勇彪悍,北齐遗臣极多,对隋朝普遍不满,像刘霸道、孟让等人都是,所谓农民起义,农民不过是炮灰而已,这就是杨广的第二大威胁,北齐遗民。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