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5.扶柩三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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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风助长了冲天火势,连绵的毡帐被相继引燃,浓烟四起,火光冲天,惨叫一声高过一声。男子一旦冲出,当即被射杀,余下的妇孺老幼惊慌失措,如没头苍蝇一般,四下里奔逃。火,无处不在,箭,密密麻麻,没有一处地方安全。

    发胀的头脑在一阵紧过一阵的寒风吹拂下,渐渐变得清醒,呆呆看着远处冲出火海的女人和幼儿不断倒下,丧失理智的周文龙很快意识到不妥,“传本将军令,分清逃离人员,男子依然射杀,对其余人一律放生。违令者,斩——”

    听清军令,黢黑公主勃然大怒,“不行,不许放过一个,胆敢叛乱,不加以严惩,怎显我大军威名……”见夫婿不为所动,众将也不予理会,一时气急败坏,一把掐住小将脖颈,“快下命令——”

    众目睽睽,憋得脸红脖子粗,小将怒不可遏。闺房打闹也就罢了,居然当着众将士的面肆意发飙,不彻底慑服,以后如何得了?憋气生生扭转身体,双手插入黑妻分开的双臂之间,多少有所顾忌,缓缓发力,用无与伦比的神力迫使公主撒手。

    抗不住如来神力,被迫撒手,急眼的秃颜阿不花大哭大闹,“呜呜……欺负一个女子……我不干……我要禀告父汗……说你当众羞辱公主……呜呜……”

    一面翻译,儒者一面提示怒发冲冠的小将,“驸马爷,您别生气,公主小孩子脾气,别计较。男儿顶天立地,不用在女人面前发飙,您也得顾及一下公主的身份和心情……”

    看看愕然垂手的诸兵将,再瞅瞅哭闹不休的黑妻,无奈的小将被迫忍下无名火。抓住双臂的手顺势向下,一把抱起嚎啕大哭的黢黑公主,狠亲一口,含含糊糊逗弄,“唔……公主生的是哪门子气?我这不想抱你巡视战场吗?再这么掐下去,可不止一位公主变成寡妇,唔……乖……别闹了,将士们在笑话呢……”

    冲一脸惊诧的儒者眨巴眼睛,小将大笑奔出,“让开,都让开,公主要发号施令了。堵严耳朵,别听错命令,否则休怪本将不帮忙——”

    心领神会,儒者高声翻译,最后不忘狗尾续貂,“驸马爷可说了,谁敢听错公主下达的命令,他绝不帮忙!”

    笑声一片,暗暗放下弓箭,诸兵将饶有兴趣观望。无暇他顾,在彪悍夫婿肩头拼命扑腾,羞恼交加的黢黑公主始终挣不脱禁锢,发力击打小将背部,有如擂鼓一般,“放我下来……究竟放不放……再不放我要咬了……”

    掂量怀中负重,有恃无恐的小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催发神力,把黢黑人儿猛然托起抛向空中。一声惊叫飘出,毫无防备的秃颜阿不花吓得花容失色,紧紧闭上眼睛,“母后呀,救救……啊……”

    进步、转身、高抬双手、头颈准确卡入黑妻裆部,一切游刃有余,小将瞬间完成抓腿并收拢、接住白脸黑妻和再次转身的一连串动作。令人眼花缭乱的变故来得太突然,等诸将士发出惊呼,大笑不止的年轻主帅已箭步奔出。

    一路故意颠簸,一路大呼小叫,“公主出巡,闲杂人等回避,胆敢拦路者,休怪公主发飙,本将可爱莫能助哟……”

    牢牢抱住夫婿头部,黢黑公主半天都没回过神,身体随颠簸左右晃动,人惨叫声声,“救命呀……我要摔下去了……母后……快来……”

    笑声一片,众兵将乐不可支,主帅淘气非常,公主更显可爱,场景简直令人捧腹。哭笑不得跟上,一面快速翻译,儒者一面提醒,“公主小心,别真摔下来了,驸马爷逗你呢,别怕,抱紧绝对没事……”

    听清翻译,微微睁眼,看清眼前一切,黢黑公主勉强醒过神。惨白黑脸露出少许红色,恼恨随奔跑去无踪,抓牢夫婿双耳,发力颠动,“驾,公主骑驸马爷咯……”

    被迫加快速度,自讨苦吃的小将一路奔向围猎之前沿阵地,进至离火海五百步左右,方缓缓收步,“公主,我们到了,请指示!”

    男子早被杀光,侥幸逃出的妇孺老幼被带往指定的大空地,熊熊大火也有所减弱,从火海内冲出的人越来越少,到最后人影全无。扫视一圈,见再也无人可杀,黢黑公主满脸不高兴,在夫婿肩头拼命扭动,“我不,我不嘛,我要杀人。快,给我一副弓箭——”

    飞奔跟上,吃惊不小的儒者一面惶恐翻译,一面提醒小将,“驸马爷,此事万万不可,您得劝劝公主,岂能把杀人当游戏……”

    暗叫一声惨,小将大惊失色,继续颠动以拖延时间。冲无奈上前的一名将领连连眨眼,微微摇头,以示不用理会。一时情急生智,飞速转身,装出没听明白,“公主要啥人?本将在呀,我们走咯……”

    也不理会河东狮吼,任由耳朵惨遭黑手,只管大步奔回后方指挥部,人只觉得脊背发凉。公主又如何,动辄杀人,那还得了?此苗头无论如何也要掐灭。耳朵越来越疼,似乎不属于自己,龇牙咧嘴的小将发出夸张的惨叫,“救命呀,公主下死手咯,谁来救救本将?救出一只耳朵,赏银一万两,救出两只,赏银一千……啊……”

    看着嬉闹的驸马爷和公主,诸将士啼笑皆非,谁也不敢上前,一个个乐得肚子疼。气喘吁吁赶到,儒者沉声翻译,**惑不解,“这又是为何?救一只,赏一万。救一双,相反却只赏一千,也太没道理……”

    “嘿嘿,劳烦仙师以最大声音翻译……”来不及擦汗,苦笑的小将高声解释,“救出一只,本将当然高兴,只因还有机会聆听公主教诲。但救出一对,那可在害本将,故而只赏一千。原因很简单,本将不想再让耳朵惨遭蹂躏,不如主动弃之,救命呀——”

    被迫充当搭档,儒者一面笑一面翻译,窥探反应,暗自琢磨对策。驸马爷也没办法,惹不起蛮横且喜怒无常的公主,自己无论如何得帮一把。堆出笑脸,冲一脸气愤的刁蛮公主鞠躬施礼,“小民见过公主,其实这杀人也……也没意思,不如让这帮羔羊充当奴仆,任您驱使,岂不……岂不更有趣?人一死,无法听令,也不好玩呀……”

    歪起脑袋,静听翻译,秃颜阿不花渐渐息怒,“嗯,有道理,好吧,找几只羔羊来。一会好好鞭打这帮该死的蛮夷女子,看他们还敢不敢反叛,哼……”

    好歹搞定,暗暗擦汗,儒者低声翻译,不忘提醒,“驸马爷,剩下的事还得由您去摆平,公主……也……也太那个了些……”

    眨眼以示明白,轻轻放下撅嘴娇嗔的难缠公主,小将一脸无奈。一把搂住黑妻,连拖带拽掉头而去,“拜托仙师检查战损并就地扎营,派兵追击溃逃叛众,严密看管俘虏,不得**,违令者,严惩不贷!”

    中军帐早已搭建妥当,大步而入,小将沉声下令,“不许任何人靠近军帐五十步以内,否则直接斩首,退下吧……”拽拽东张西望的黢黑人儿,“公主,请!”

    洗浴完毕,服侍黑妻躺下,小将大步出帐。巡查一番,找到副帅和忙碌的儒者,三人简短磋商。叛众灰飞烟灭,大本营也被彻底摧毁,残余溃兵不足为虑。待派出的小分队折返,大军回撤,一路警告沿途降部即可。

    定下策略,探视伤兵,检查给养,彻底放心的周文龙折回军帐。连番征战,也不曾好好休息,人累得几乎睁不开眼。三两下脱去军服,一头钻入抢来的被褥,睡意上涌,拍拍上下抓挠的黑手,“公主,睡吧,你也累了……”

    不依不饶,被血腥场面刺激的黢黑公主极为兴奋,翻身压上,人化身温柔小绵羊,“我要……唔……我要嘛……”

    “公主,义父尸骨未寒,我们不可如此……唔……”拗不过任性黑妻,无奈应战,小将被迫咽泪装欢。再苦再累,也得先照顾汗流浃背的公主。起身清理狼藉战场,殷勤擦汗,咧嘴苦笑,“花儿,你也太不懂礼仪了,嗐……”

    任由汗津津的夫婿忙碌,心满意足的黢黑公主一动不动,半晌才幽幽出声,“嗯,感觉太美了,回去后一定好好感谢父汗……”侧脸相向,狠亲一口,“我……我还要……”

    嬉闹没完没了,可怜的征西将军惨不堪言,等摆平黑妻,人也累成一滩稀泥。后悔无用,只能抓紧时间休息,以恢复精力。一夜折腾,天亮时分,酣睡的小将被再次掐醒。看着扑向自己的**黑羊,唯有惨笑,“公主,我们……唔……我们不能这样……唔……”

    盘桓几日,焦心加操劳,人瘦下去一大圈。率军返回钦察草原,小将带上黑妻不眠不休赶路。一路奔进,抱紧昏昏入睡的公主,人暗自琢磨。义父一生战绩辉煌,无论如何也要风风光光上路,也让义父一路好好看一看自己亲手征服的偌大疆域。

    拿定主意,高声叮嘱随行儒者,“仙师,如果仅仅只带上骨灰和军服盔甲回蒙古,我对不起悉心栽培的义父,您认为该如何安排为妥?”

    沉思一会,儒者缓缓献策,“等我们返回钦察大草原,为贵义父做一副最考究的灵柩,骨灰军服盔甲全部置于其中。沿途降部所献降书也一并放入,让能工巧匠将所缴获降部之代表王权或皇权的宝器镶嵌于灵柩周圈,以示贵义父之赫赫战功。您披麻戴孝扶柩送入蒙古,以尽人子之孝道……”

    皱皱眉头,“但不宜让公主随行,即便听不懂中原语,也至少应该明白礼仪吧?嗐,服丧期间,岂能……”叹口气,继续补充,“带精心挑选出的少女和幼儿一并入蒙古,严令沿途降部一律跪送,护送兵将不可少,最少三千。”

    “只怕不行,我军原本兵力偏弱,万一北罗斯发兵报仇,我方如何应对?不如这样,灵柩一事依您所言,但护送之责由我探马先军一力承担。相信凭我大军威名和勇士团的实力,沿途无人敢觊觎……”拾遗补漏,小将默默摇头,“公主实在放肆,但谁又能约束之?谁也敢劝谏之?唉——”

    “驸马爷,您也别丧气,对付女人其实远比对付敌人容易得多。以霸气震慑,用温情感化,凭智慧彻底征服,再刁蛮的女子也会俯首称臣,但……”看看昏睡的黑公主,儒者尽量放低声音,“不可跟蒙古人太亲近,一旦陷进去,只怕……”

    “嗐,让我娶蒙古公主也是仙师您,不让亲近也是您,难道让公主守活寡不成?”打断话语,人哭笑不得,缓缓挪下罩住小黑面馒头的双掌,“可眼下该做的也做了,而且做得非常彻底,您看咋办为好?退回公主,还不如直接杀了她……”

    “小点声,驸马爷,您误会小民的意思了……”左右环望,儒者吓出一身冷汗,“亲近公主并非等同亲近蒙古人,小民的意思是……”窥探四周反应,死死盯住一动不动的黢黑公主,人一脸紧张,“降服并把公主拉入我方阵营以作后盾,让她为我勇士团出力,无论殿下或王子如何拉拢,请永远牢记您的雄心壮志。另外,您得尽快学会蒙古语和罗斯语,两位公主对我勇士团至关重要。”

    “明白了,您是怕我深陷温柔乡,从而忘了……”微微一笑,小将摆摆头,“不可能,绝不可能,女人再好,也比不了江山。放心,文龙知道如何做了,等返回草原,您尽快教我……”瞅瞅怀里熟睡的黑妻,“一个也舍不得,都是我周文龙的女人,怎忍心厚此薄彼?何况,即便她们一起上本将也不怕……”

    不再劝谏,儒者暗暗摇头。驸马爷神武非凡,广施博爱,精力无穷。凡事无需多言,即能心领神会,但女人过多,势必留下众多牵挂。一旦举兵,岂不后患无穷?扬鞭催马,一个人埋头狂奔,把烦恼甩在身后。

    返回驻地,召集虏获的工匠打造灵柩,清点义父遗物,睹物思人,小将无语泪流。问明一切,默默相陪,秃颜阿不花有所醒悟。不再纠缠夫婿,亲自监督工匠,为没来及拜见的义父尽孝守灵。日夜赶工,夫妻俩熬红眼睛,十天后,金碧辉煌的灵柩终于完成。

    叮嘱副帅重点盯防北罗斯诸国最新动向,带上挑选出的少女幼儿,披麻戴孝的小将凄然上路。八匹马牢牢架起灵柩,全体戴孝,悲伤的勇士团踏上漫漫归途。也不用提醒,黢黑公主被悲壮气氛感染,与夫婿一左一右扶灵而行。

    速度不疾不徐,人马一路向东。甩开草原,越大河,过山岭,在儒者的指点下直奔蒙古高原。途经之地,由提前出行的先锋兼探马警告,所有降众一律跪送灵柩通过所部疆域。灵柩光彩夺目,但无人敢生觊觎之念,只因早吓破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