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0.甘冒大不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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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渐凉,凉彻心扉,奔腾的大河一如既往保持沉默。兵发也的里河,在负责警戒的友军指引下,找到上游窄狭河段一处木桥。谨慎侦探一番,确认绝对安全,周文龙断然挥手。徒单克宁当仁不让为先锋队长,率五十勇士渡桥,奔上对岸迅速展开兵力。看清约定旗语,人马井然有序依次通过,绝大部分人压根不清楚侦探目标,一个个相互使眼色,当然毫无收获。
清点人马,辞别友军,也不废话,周文龙纵马疾奔。一口气穿越草原,突然勒马止步,回望一圈,“里必合大人何在?”
惶惶赶到,极力回避犀利眼神,乞颜部副将一声不吭。估计南蛮儿要秋后算账,当马夫太丢人,但也没办法,谁让自己中了激将计?偷窥主将神色,暗自叫苦不迭。
“大人,你有两个选择,一,随军做一个月的马夫。二,带上全体蒙古勇士,在这一带徘徊,随时接应我们……”似笑非笑,周文龙压低嗓音,“此行凶险无比,让蒙古勇士无端冒险恐怕……”微微一笑,继续撺掇,“本将不妨实言相告,此番冒险出击,实为奉长太子密令,主帅其实……其实……”
故意吞吞吐吐,“主帅其实根本不同意出兵,但大人也清楚,王兄与长太子相互不服气。万一途中出现意外,导致蒙古勇士伤亡,本将可有嘴也说不清。唉,夹在中间,只怕谁也无法体会其中感受?”
看看狐疑脸色,淡然微笑,小将索性下马,“我也不逼大人,但必须先声明一点,无论最终结果如何,只希望大人如实禀报,如果还活着的话。我周文龙绝不狭私报复,生死各安天命,谁也怪不得。”
话语暧昧,越想越心里打鼓,乞颜部副将陷入沉思。做马夫实在丢不起脸,但放任南蛮儿离去,万一主子日后问起,又该如何回禀?信口胡言,不可,食君俸禄忠君之事,怎可因为害怕而敷衍?但孤军深入敌境,先不谈风险,一旦南蛮儿存心发难,更无法向主子交代。
看看不停变化的神色,周文龙沉下脸,“大人莫以为本将会借机清除异己,大敌当前,谁会自毁长城?即便……”止住话语,任由对手瞎琢磨,加重语气,“为将之人,最忌当断不断,奉命接应也属作战,何必如此纠结?难道我探马先军一去无踪,换做大人,你会这样做吗?斡罗斯唾手可得,本将还指望王兄信守承诺,过一把当国王的瘾。”
“那……末将愿率兵接应,但赌约是否就此终结?”看一眼严厉面色,里必合低下头,“请驸马爷明言,此行估计需要多长时间,也便于末将……做好准备。”
“当然,至于何时返程,越快越好,大人以为我们去游玩?只须查清罗斯诸国真实军情,探马先军即刻折返……”瞪一眼无可奈何的副将,周文龙佯装大怒,“这样好了,本将带蒙古勇士接应,指挥权交给大人,请——”
“别……驸马爷别生气,末将没……没那个意思……”不敢再啰嗦,回头扫视一圈,里必合有气无力,“驸马爷有令,所有蒙古勇士出列,随本将留守此地,接应我出征分队。”
翻身上马,高举长枪,小将头也不回警告,“谁敢擅离职守,军法无情,到时休怪本将翻脸不认人。”纵马奔出,身后蹄声雷动,秘密出击的侦探分队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一路狂奔,众兵将不曾懈怠,一口气赶到昔日幽会地,小将才下令就地歇息。面对最信任副将的探询目光,微微一笑,“别担心,我早知会蔑尔歹……”遥指土拓儿,挤挤眼,“随时有机会支开,何况此行公私并举,让人知晓也无所谓。”
“仙师为此急得不行,开罪主帅,此举是否也太……太……”不便明言指责,千户长暗自摇头,“一旦闹翻,打压愈发严重,我们日后会遭遇更大困境。冒天下之大不讳,只为……嗐……”
“妻女身处险境,罗斯勇士团不知所踪,一番心血即将付诸东流。眼睁睁看着希望流逝,我……做不到这般从容……”目无表情,周文龙一字一顿,“得罪王兄可不止一次,怕也无用,即便被迫穿小鞋,我也认了。随大军作战,没什么可怕,打得赢最好不过,打不赢则跑,兄弟们也不是吃素的。”
“禀将军,仆散忠勇如约归队,还带回安德烈大人……"挤入人群,徒单克宁喜上眉梢,“总算盼来大人,也不知究竟发生何变故?”
“此行须深入斡罗斯腹地,一切可不比昔日……”高声提醒,周文龙狠狠催马,“让安德烈先带路,明早宿营后再详谈。”虽火急火燎,但也清楚周围投来的复杂目光,瞅空问明原委即可,不用急于一时。派出的侦探小分队也没发出警告,估计罗斯人防范不严。想不明白,索性不去想,回头扫一眼,暗暗挥枪,示意加快速度。
为先一步出发的敢死队指明侦探方向,闷声不响的罗斯悍将照样走老路,但放缓步伐。每走一段,都压手暗示停步,下马伏地聆听,确认安全后才示意跟上。停停走走,走走停停,速度慢如蜗牛,诸将士一个个暗自好笑。
不知不觉,天色发白,环视一圈,看看前方荒漠,安德烈吐出一口长气,“此地三不管,可以宿营,前面就是‘也烈赞’城,‘科罗木纳’城在其右方。蒙古大军若挥师西渡,此两城首当其冲,须臾即下……”
微微摇头,暗自叹息,“唉,对手云集,王公们却至今组织不起有效防范,不被灭国才怪。争吵不休,相互推诿,谁也不愿直面蒙古大军。不团结,焉能不败?”
心如火烧,周文龙下令日夜兼程,走秘密山路一口气飞跃也烈赞和科罗木纳城堡。连续三昼夜不眠不休赶路,人困马乏,侦探分队未暮而歇。夜号定为万户长之名,哨兵秣马营里,防范甚为严密。
至夜间,留一百敢死队于初营之所,率军进抵无人高阜,谨防夜劫。驻帐东南,逻骑四出,马不解鞍,以备不测。尽得蒙古骑兵精髓,周文龙有条不紊。身处敌境,且大战一触即发,万万疏忽不得。
妻女生死未卜,寄予厚望的罗斯勇士团不知所踪,怎不让人愁肠百结?暂歇陋帐,看看一脸惭愧的卫队长,默默摇头,“长话短说,为何吃败仗?还丢下主子?”
不敢抬头,无颜面对的罗斯悍将低声回禀,“末将有罪,请驸马爷责罚。听闻蒙古大军至,陛下为保存实力,遣勇士团出城躲避。紧张备战之际,疏于防范内鬼,被窃国恶贼丹尼勒率部偷袭。攻下王宫,拿陛下公主和小主的性命相胁迫,逼退围攻城门的勇士团。末将万般无奈,留五百人秘密监控,命各部疏散,只身……只身……”
“原来如此,也不怪兄弟们。唉,父王老矣,屡出昏招……”摇头苦笑,周文龙放缓声音,“公主和小主现今如何?有无准确消息?可有父王音讯?哦,母后安在?”
抹泪水,回望一眼,安德烈低声回话,“恶贼知道我勇士团不会善罢甘休,至今软禁公主和小主,前段时日公主曾在西城楼现身。容颜虽憔悴不堪,但勇气犹在,破口大骂,拒不屈膝投降。至于陛下,末将再也没见过,传闻王后……不幸身故,请驸马爷节哀。”
轻轻摆手,示意退下,堂堂征西将军哽咽有声,“你也乏累,赶紧歇息,明早继续赶路……”背身擦拭潮湿眼眶,语气悲切,“愿母后的在天之灵保佑我探马先军顺利救人,形势复杂,恶贼未必敢处决父王。”
心系娇妻小宝,头枕思念,疲惫的周文龙勉强睡去。噩梦连连,一夜不得安生,破晓时分,一声大叫惊醒众将,“啊——不要———”生生吓醒,冲奔入帐内的两大副将摆摆手,周文龙暗暗擦汗,“别……别紧张,我做了个恶梦,梦见……”
打住话语,晃晃发晕的脑袋,“收拾收拾,清除所有痕迹,出发——”
不敢冒进,按熟知路径的悍将指引,一行人昼伏夜行急行军。各自为政,诸公国紧张备战,却注定被集中兵力的蒙古人一口一个吞灭。走防守空当,一千余人马乔装疾行,直奔加里兹公国都城弗拉基米尔沃伦。
处于大后方有备无患,派人四出打探最新军情,窃国贼丹尼勒先设计围歼心腹大患。一番血战,寡不敌众的五百勇士团遭受重创,损失一大半人马。余者拼死逃离,寻找散于各地的兄弟。
干掉沿途哨兵,迂回绕道,近三十天后,一行人终于进抵目标以西的荒芜山岗。让安德烈带十名死士召集旧部,枕戈待旦,周文龙夜不成眠。乔装打探,众将无功而返,只因对方防范甚严,无机可乘。急得上火,嘴角冒出一串燎泡,双眼发红,人心神不宁。
煎熬终于获得回报,五天后,带回大部人马,安德烈主动请缨。清除眼前的心头大患,稍稍安心的窃国贼闭关自守,不许任何人出入,但熟知内情的卫队长依然把握十足。套路与之前几乎一摸一样,夜半时分,挑选出的一百精兵分头赶赴北门。
战斗刚过,只防内贼,城楼守军难免有所松懈。趁换防空当,使出声东击西之计,让众勇大举进攻西门,瞅准时机的安德烈第一个出马。兵将负责警戒,携弯钩的重箭不负所望飞上城垛,猛蹬城墙,借小雨厉风暗黑,也就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罗斯悍将如愿翻入城楼。
一个个相继攀援而上,先遣小分队转眼消失在黑暗中。率五百精锐抵临北门下,所有弓弩一律对准黑黢黢的城垛方向,周文龙翘首以盼。早安排两大副将各领一半人马,分头佯攻东门和南门,用蒙古语齐声呐喊,惊弓之鸟未必敢出城迎战。
时日无多,凭两千来号人马围攻一座都城,实在有些自不量力。但也没办法,再耽搁下去,影响大军西渡,后果不堪设想。惟愿窃国贼固守城池,权当提前演练,以四两拨千斤的招数赌一把。人生原本就是一场豪赌,成王败寇,只在今夜。
一阵阵惨叫伴随呐喊,城门徐徐洞开,飞马而出,骁勇小将如离弦之箭。彼此掩护,一路箭射刀砍,三百久经沙场的魔神相继入城,后方只留下两百勇士死守城门。
四门先后告急,大惊失色的丹尼勒率御林军出皇宫,也摸不清对手身份,本能扑向东门。风高夜黑兼小雨,到处乱成一团,来回奔跑的人马大呼小叫。早换上同样服饰,四百精锐在安德烈的带领下直扑皇宫。
甩开堵截人马,看准机会混入慌乱人群,一路吆三喝四,毫发无损的一百罗斯勇士浑水摸鱼。紧跟身后,保持缄默,三百精锐纵马狂奔。不时摸摸紫金弓,左顾右盼,周文龙全神戒备。
长兵器和多余战马留在城外,仆散忠勇带十人看守理应无大碍,胜败只在一念之间,今晚也好好检验一下探马先军的突防能力。走大道,也不闪躲,伪装成六神无主的溃兵,安德烈一路呼叫,“鞑靼人率主力突袭东门,兄弟们抵挡不住,我先去请求内卫府出兵助战,快去增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