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直下。风，不停刮。暗黑袭人，呐喊惊心，攻势虽猛烈，但始终毫无变化。箭雨猛烈无比，向城楼疯狂倾泻，准头非同一般。但凡敢于冒头，下场毫无两样，一律被洞穿头颅。力度异常凶狠，即便在黑暗之中，依然箭无虚发。

    还击同样凶猛，但毫无建树，只因对手狡猾无比。止步弓弩的射程末端，利用强大臂力保持单向屠杀优势，更为奇怪的是装束。清一色身着本国卫队服饰，操一口娴熟的鞑靼语，胯下战马低矮，与本国的高头大马迥然两样。

    人人箭法如神，个个形同魔神，虽看不清面孔，但可以确认绝非罗斯勇士。冒险抵近城垛，倚仗众亲兵誓死拱卫，窃国贼谨慎观望。刚探头，还没看个所以然，三支连续发出的重箭破空而至。闷响飘出，盾牌变成箭靶，持盾亲兵避无可避，被穿透盾牌的利箭当场击中胸甲。

    蜂拥而上，摆出盾牌阵的人群保护篡位王公撤离城垛，一个个紧张万分。退至安全地带，惊魂未定的窃国贼半饷才回过神，甩开众亲兵，“慌什么？没见敌军只会放箭，他们有何攻城器械？这帮混蛋绝不是我卫队勇士，看模样的确很像该死的鞑靼人，难道大半个斡罗斯已被攻下？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回陛下，末将至今没发现敌军有大举攻城迹象。人数并不多，一千左右人马，而且，十有八九为鞑靼先锋兵团……”谨慎回禀，东城守将大胆推测，“据末将判断，叛逃卫队肯定早已投敌，此番佯攻或许……或许只为吸引我出城？以便大举围歼，说不准附近早……早设下伏兵？”

    “大有可能，但至今不见鞑靼大军出击的消息，这支鞑靼先锋兵团究竟从何而来？”暗自纳闷，窃国贼不住摇头，“远道而来，佯攻四门，必有所图。哦，赶紧派人查探四门守备，敌军有无突破？”

    猛然记起，神色变得分外紧张，“听闻鞑靼探马先军主将为卡娃贱婢之奸夫，该不会……”一下子醒悟，“快，命御林军回防王宫，彻查城内，围堵该死的鞑靼人。”

    “报，北门被攻破，守城将士集体殉国。兄弟们正试图夺回北门，但敌军顽抗到底，至今也无进展。双方正处于拉锯战，请陛下……”奔上城楼，血人般的军士一口气禀告完，扑通一声倒下，当场晕死过去。

    “继续探查，看看其余城门如何？”气急败坏，窃国贼口不择言，“废物，一群废物，连城门也守不住，要你们有何用？无论如何夺回北门，不然全体处斩，回王宫——”

    王宫早变为战场，一百罗斯勇士担任先锋，凭借熟门熟路，一举荡清外围。争相涌入宫内，三百死士紧紧跟上势如疯虎的主将，如神箭雨开路，无坚不摧。一路见神杀神，遇佛屠佛，如一把犀利的匕首，直插王宫后方地牢。

    早查明囚禁地，将功折罪的安德烈埋头猛冲，一往无前的势头吓坏沿途内卫。能当上卫队长，且屹立不倒，自然有其过人之处。箭术虽比不上主将，但在短距离内照样不曾虚发，一支箭飞出，绝对有人倒下。

    身后瓢泼桶倒般的箭雨更为吓人，大部分内卫只发一箭，甚至还有连弓弦都没完全拉开已被当场点杀的倒霉蛋。不敢掠其锋，堵截人群东奔西逃，瞅机会放冷箭，藉此敷衍新君。

    肃清地牢外守军，留两百人固守，周文龙拔刀出鞘，“安德烈，你带五十人搜查地牢左边，我率部奔右，一路大喊，速度越快越好，下——”

    禁宫森严，尤其拘禁显赫人物的宫中地牢，一层层铁门如同铜墙铁壁，让人望而生畏。箭雨封锁去路，钥匙先行，执斧的哼哈二将全神戒备，以便随时解决麻烦。一路过关斩人，对主动投降者一律捆绑，右翼在无敌主将的指挥下进展迅猛。

    速度同样快捷，安德烈显得更为焦虑，对地牢知根知底，但担心主子安危，一路不停警告，“里面的人听着，谁敢加害公主和小主，本将灭他九族，决不食言！”

    有恃无恐，值守地牢的军士并不多，转眼被肃清。扫平一切抵抗，两路人群迅速合兵，直奔地牢尽头，周文龙冲在最前面，嘶哑的话语隐含哭腔，“卡娃，卡娃，小宝，小宝，你们在哪？快回答我，快回答呀——”

    最里间的小囚室一片寂静，侧耳聆听，罗斯公主搂紧浑身发抖的小宝贝，贴耳宽慰，“别怕，别怕，好像……好像不是恶贼……”终于听出熟悉嗓音，眼泪一下子漫出眼眶，人喜极而泣，“听，小宝，仔细听，是……亲爸爸……对，亲爸爸救我们来了……”

    使出生平气力，“我们在这，快来，快来呀……”松手摩挲泪痕密布的粉嫩脸蛋，“瞧，亲爸爸没骗你吧，他就是我们的保护神。乖，别哭，也别怕……”

    “我来了，不用害怕——”指指牢笼，收刀回鞘，小将猛挥手。心领神会，哼哈二将大步上前，利斧狠狠劈下。牢门应声而开，众将自觉退后，一个个喜不自禁。奔入牢中，抱一个，牵一个，左亲右吻，“让你们无辜受苦了，一切都怪我，快走——”

    出地牢，看一眼天色，“绳索？”接过早准备好的长绳，把依然惊恐的爱女牢牢绑于胸前，悄声安慰，“小宝乖，亲爸爸带你回家，以后再也不用害怕……”拔刀四顾，“卡娃，父王安在？”猛拍脑袋，“安德烈，俘虏有无交代？”

    “有，陛下并没身故，被恶贼秘密囚禁于御林军营地军牢内……”默默回禀，罗斯悍将一把擦去血水，“估计……估计还须恶战一场，末将一路打探，留守军营的人并不多，要不……”

    “干——”言简意赅，看看恢复镇定的憔悴娇妻，小将一脸关切，“能骑马不？感觉如何？”

    “能！”翻身上马，瞟一眼生死相依的父女，罗斯公主伸出双手，“弓箭给我，我为你们开路，小宝，一路别出声，要乖哟。”

    “你恐怕拉不开，谁有备用短弓，还有箭？”挤挤眼，周文龙扭头大喝，“都跟上，一个也不要落下，下一目标，御林军军营，扫平它！”

    接过完颜止递上的弓箭，抿嘴一笑，罗斯公主狠催马，“杀出去——”长居宫中，即便闭上眼也能出宫门，无视暗黑，一路警告，“陛下曾有恩于尔等，识相的走远点，记住了，蒙古大军迟早踏平这里，给自己先留条后路！”

    小心上马，摸摸埋入怀中的小宝贝，周文龙叹一口气，“出发——”

    识趣的众内卫不约而同远遁，无惊无险出宫门，会合的小分队右拐直扑锁定目标。街面乱成一团，全部兵力均投入固守城池，留守营内的少许兵将也分不清对手是谁，转眼被扫荡一空。审讯当值裨将，入军牢，救出不见天日已久的瘦削王公，周文龙愧疚满脸，“儿臣有罪，不该让父王受此折磨，请父王降罪！”

    人虽瘦脱形，但君王风度犹在，无颜面对女婿的老王公长叹一声，“唉，千万别这么说，阶下囚而已，谈何降罪不降罪？狄安娜，你没受伤吧？”触摸小辫子，一滴浑浊老泪滴下，“害你们母女受苦了……”猛然醒悟，“恶贼一旦查知虚实，必然回防，快走！”

    “小宝没受伤，皇爷爷受苦了……”伸手擦泪，小天使分外乖巧，“亲爸爸在，什么都不用怕，爷爷别哭，再哭小宝也要哭了……”

    “爷爷不哭，小宝真乖，对，亲爸爸在，我们不怕……”接弓箭，老王公挥挥手，“走——”

    清点人马，命受伤勇士居中，完成作战任务的小分队旋风般出空荡营地。一百勇士照例居前开路，冒充协防北门的亲卫队，一路大喊，“陛下有令，誓死夺回北门，上！”

    按预定方案，估摸时间，围攻西门的罗斯勇士团暗自分兵。小部继续施压，大部回师增援北门，留一百神箭手封锁城垛，余者杀奔城内。生力军加入，颓势迅速被扭转，苦苦支撑的两百探马先军终于得以喘息。挂彩者不在少数，但无人阵亡，一切归功于一路征战得来的经验和教训。

    围攻正酣，不料身后杀出程咬金，一阵密不透风的死神凭空冒出，夺城队伍顿时人仰马翻。去而复返，攻势更为猛烈，左右盾牌阵保护居中伤兵和主将妻女及老王公，骁勇小分队如狂风扫过大地。

    变阵迎敌，探马先军杀奔城门，但负责断后的一百罗斯骑兵损失惨重。十者去其六，余者全部挂彩，安德烈也负轻伤。主动杀出，换下断后人马，五百罗斯勇士把积蓄的憋屈气一股脑发泄到对手头上。

    飞马出城门，解开绳索，拍拍脸色煞白的小宝贝，一脸柔和的周文龙低声安慰，“乖，我们安全了，别怕，亲爸爸在呢……”扭头看看父女，“卡娃，保护好父王小宝，我去接应断后勇士……”取紫金弓，一口气扣满四支驼骨箭，“文龙去也——”

    “一起走……”受气氛感染，豪情迸发的老王公纵马跟上，“本王岂会丢下勇士团，文龙，等等为父……”语气变得分外亲昵，追上女婿，“你们出动多少人马？贵军何时发起进攻？估计……”

    “一千五，但目前只有一千二不到，三百多人留在‘也烈赞’城东。寒流冻住也的里河之时，也是十五万蒙古大军挥师西进之日……”也不避讳，小将连连催马，“斡罗斯彻底完了，一路走来，防范形同虚设，被一口吞下并无任何悬念。”

    “唉……”埋下头，老王公一脸戚戚。大敌当前，依然争权夺利，要不各自为政，如何能战胜地狱中杀出的魔鬼？几欲开口，最终忍下。皇城若被再次占领，做傀儡也没意思，不如置身事外，当一名世外游仙，终了残生。女婿如日中天，显然看重母女，自己也可放心。

    默默跟上，迟疑少许，讪讪开腔，“文龙，这支勇士团战斗力不弱，以后随你作战如何？”

    “不瞒父王，勇士团乃儿臣与公主苦心组建，目的只为有朝一日为公主复国……”淡然微笑，小将冲入城门，“不管父王相信与否，文龙一定扶持卡娃当上国王，小宝为第二任女国王。至于管辖疆域，绝不会低于加里兹公国，地点嘛，或许很远很远。”

    鞑靼小儿果真工于心计，但甘冒巨大风险救人，且获得罗斯勇士团相助，日后必对母女青睐有加，或许卡娃真有当国王的那一天。紧随入城，英雄气短的密赤思老大公暗自苦笑。王权已丢，即便有，也迟早交出，惟愿女婿信守诺言。观紧张神色，不像在敷衍，但愿勇士团能争一口气，确保母女地位，也不枉自己的一番心血。

    追上女婿，老王公压低嗓音，“文龙，记住了，这对你日后或许有用……”贴耳嘀咕，“如此……这番……宝藏尽可得矣，好生对待卡娃母女，不然为父化为厉鬼也要取尔性命。”

    “父王尽可放心，文龙谨记……”直视前方鏖战军团，周文龙大笑，“撤——”

    人群转马飞奔，还击的箭雨虽逊于探马先军，但杀伤力也不小。岿然不动，如中流砥柱的征西将军从容下令，“保护陛下撤离，呔，篡国贼何在，快滚出来！”

    话音未落，惊雷炸响，左前方巷弄飞出一冷箭，力度奇大且精准，借闪电指引，闪电般直取终极目标。看准来势汹汹的死神之箭，存心炫耀的周文龙弯弓瞄准，正欲放箭，一团黑影莫名冒出，死死挡住视线，“小心，快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