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各怀鬼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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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天色已显昏暗,群山无语。“入山观水口,登穴看明堂”,茂密的松林、枯黄的草地、潺潺的溪水环抱着的这山间的公墓,好像一面棋盘,而墓碑就好似棋子。好一个“藏风得水”、“内乘龙气,外接堂气”的风水宝地。而就在这盘棋的边上,却上演着一场更加惊心动魄的棋局。

    公墓管理处的办公室里,有人随手把电灯拉开,屋里顿时明亮了不少,一改刚才的阴郁之气。我也提了提精神,向门口处望去,才发现孟哥、老石、小王几个人不知什么时候也站进了屋内,看来也当了半天的听众。屋里却鸦雀无声,有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见。所有人目光都在集中在陈队长身上,不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事情。

    众人或惊或呆,表情各不相同,心情也一定复杂。主任坐在陈队长的旁边脸红心跳一脸的不自在。他最害怕的是张达破罐子破摔讲出自己和徐会计那点陈年旧事,就算说出两人一起叫过三陪小姐也够他受的了。看到张达现在不说话了,暗自松了口气,大口大口吞吐着香烟来掩饰自己的紧张。

    孙所长坐在沙发上,他不吸烟,只是一个劲儿地玩自己的车钥匙和遥控器,随着刚才张达的发言脸上一阵红一阵紫。他没想到自己管辖的范围内还有这样的败类,这不但是给公墓抹黑,给殡管所抹黑,更是给他所长脸上抹黑,局里要是怪罪下来弄不好自己的饭碗都有可能不保。

    张达的表哥赖驴子挨着孙所长坐在沙发上,一双贼眼四处乱转,暗自衡量自己和门窗之间的距离。窗子都有铁栅栏,根本不可能出去,唯一有可能跑掉的地方就是办公室的门。可是门边上站了孟哥、石会计、小王这几个人,任何人阻挡一下自己就会失手。自己离门有大概七八步的样子,如果自己突然跃起的话,三步之后陈队的子弹就到了。思索再三他还是没敢轻举妄动。

    张达坐在表哥的旁边,此时头埋得很深。不知道他是在真心悔过还是在打什么算盘,没有人能看得见他的表情。越是这样就有种让人捉摸不透的感觉。

    小王和石会计一个一头雾水另一个一脸茫然。他们显然对张达了解甚少。此时二人傻傻地站在那里,尽管对张达说的好多情节并不明白,但这种情况下又无法向别人发问,两个人一直在大眼瞪小眼。

    孟哥虽然站在他们边上,但表情就内敛了许多。刚才就是他开的灯。现在他站在离门最近的位置上,身体侧倚着屋门,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好像张达所讲的故事在他意料之中。

    我旁边的折叠椅上坐的是孙先生和小静。孙先生在闭目养神,一派仙风道骨,好像刚才发生的事情和他没有任何的干系。不过从他有些微皱的眉头可以看出,他的内心也并非那么平静。可能是因为小静的眼泪,我觉得我又看到了那个纯真无助的小女孩。虽然我知道,在这个纯真女孩的外表下面,掩藏了太多不为我们知晓的秘密。我甚至觉得,仔细想起来屋子里最危险的人物不是张达,也不是赖驴子,而就是眼前的这个弱小女子。张达和赖驴子再恶,毕竟他们是人。而小静呢?我又想起谢萌萌入学档案上的相片,想起眼前的这个小女孩就是那个已经死去一年的医学院学生,不寒而栗。

    陈队长的表情很沉静。他两手抱着肩膀靠在办公桌上,那把七七式小手枪就放在触手可及之处。在他的脚下,是已经碎裂成几块的烟灰缸。此时他正聚精会神地盯着张达,好像在看一本书,他要从他神情的每一个细节处读懂一切。

    时间仿佛凝固在一刻。这种瞬间的僵局让每个人都很别扭,可又没有人出来打破。屋里的空气紧张得透不过气来。

    一个身影从外面大步进来,正是老王头。他身上还系着围裙,可是不知道他为什么手里还拿着一把带血的刀。他也愣了一下,没想到屋子里有这么多人,而且怎么没有一点声响,所有人都用奇怪的眼神望着自己。“啊,不好意思。你们这是在开会呀?这刀杀鸡太钝了,我过来取磨刀石……”他这句“磨刀石”的“石”字刚一出口,下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突然屋子里的灯灭了。只听得重重的脚步声、人声、呼喊瞬时间响成一片。

    我本能地向后闪身,大腿被别在小静身上,仰面摔倒。亏得后面有人扶住了我的肩头,我吓出了一身冷汗。

    其实现在外面还没完全黑下来,刚才大家只是瞬间不适应黑暗而已。渐渐地大家屋子里的情况就逐渐清晰起来。

    茶几变了位置,石会计和小王一脸的惊魄未定。主任坐在那里没动,陈队长站了起来手里端着七七式手枪,小静坐在椅子上但脸色苍白,刚才是孙先生伸出一只手托住我,使我没有倒下。老王头手里还是拿着那把带血的刀愣愣地站在门口。孟哥用两手紧紧地抱着一个人,那人干瘦的身躯无法挣脱,这人正是赖驴子。而屋里唯独少了一个人——张达。

    陈队长用枪指着赖驴子,示意他回到原处坐好,并让其他人也各自回到位置上,好像没有要出去追张达的意思。

    屋门外传来关老师的声音:“刚才还好好的呢,再开油烟机怎么保险丝就又断了。小孟,我提着灯你帮我接一下。”

    孟哥答应了一声,出去帮关老师接保险丝。老王头拿着磨刀石出门。赖驴子像泄了气的皮球坐回原来的座位。本来他和张达一样,想好了找到时机就从门口逃走。他们都注意到了一个细节,就是陈队长的枪上着保险,这就意味着他们又多出一两秒钟的逃生机会。这保险丝坏得十分突然,他跟着张达跑到门口了,却没想到被孟哥一把抱住不能脱身。

    “呼叫陈队呼叫陈队。”陈队长随身的对讲机响了起来。

    “收到请讲。完毕。”陈队长拿起对讲机回话。

    “鱼已落网,等候指示。完毕。”

    “张达是重犯,三条人命在手,严加看管。我这里还有一个嫌疑人,你们过来几个人一起带回去。完毕。”

    “收到。完毕。”

    怪不得陈队长不急着抓张达,原来外面早有埋伏,中午过来维持秩序的警车根本就没有走远,张达落网看来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保险丝很快就接好了,屋里又恢复了光明。门外传来警笛声,两名荷枪实弹的警察把赖驴子押走。陈队长呵呵一笑,对孙所长和屋里的所有人抱拳拱手:“各位实在不好意思。刚才我借贵宝地审讯了嫌疑犯又实施抓捕,让大家受惊了。没有别的可以作为补偿,我就应孙所长和隋主任的盛情留在这里吃晚饭。一会儿在座的各位谁也不许走,到时我多敬各位几杯,算是给众位压惊了。还有,小孟今天智勇双全,可立下了大功一件,一会儿我要单敬。”众人鼓掌叫好,大家的心情也安定下来。

    “还有这位小姑娘,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陈队长又把注意力集中在小静身上。

    “噢,叫我小静好了。”她的泪痕犹在,声音还有些沙哑。

    “今天要不是小静提供那么有力的证据,他还不一定开口那么痛快呢。你也要记上一大功。你是死者小红的朋友吗?”

    “嗯,我们以前在一个饭店工作过,是同事。”

    我突然想起还没来得及问小静今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难道一会儿还要有更大的事情发生?于是我转身向她小声问道:“你今天怎么来了?”

    “我怎么就不能来?你什么意思?”小静转脸向我不依不饶地反问。

    我多余问这一句话,真的是后悔莫及,怎么就把矛头指到了自己身上。现在可好,所有的人都在看我的窘态。大家可能都以为她是我的女朋友呢。周围已经有哄笑声了。

    我连忙解释:“大家别误会,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又是一阵哄笑把我的声音淹没,我更加没脸见人了,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

    “有什么可笑的,我今天来是为了找他。”小静所指之人竟是孟哥。

    这下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笑声然而止。

    孟哥刚才还在和大家一起发笑,听小静这么一说立刻面露惧色。也难怪,孟哥把和鬼约会的事情推给了我,可惜人家找的是他。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只是我不明白,小静干吗选择这样热闹的一天来公墓。

    “我今天来当然是和别人的目的一样,是上坟的。”小静说,“不过我来拜祭的人并不埋在这个公墓之中。”这句话让所有人又吃了一惊。不埋在公墓之中她来拜什么,难道她是来拜活人不成?

    孟哥冷笑了一声说:“各位,不要再听这个小姑娘在这里胡说八道了。饭菜马上就好了,我建议大家先放桌吃饭,有什么想说的一会儿边吃边聊。”

    “慢。一会儿你们怎么吃饭我不管,但今天既然来了,就不能白来。我得向你们揭露一个枉披人皮的狼心狗肺之徒。”小静一句话出口屋里又变得安静。只听见外面老王头磨刀的声音,让人胆寒。

    陈队长对小静的话发生了兴趣,安慰她道:“没事,姑娘,有什么话就说出来,这里没人会拦着你。”

    孟哥却冷冷地补了一句:“说什么事情之前总得介绍一下自己的身份吧。”

    我清楚地看见一大滴眼泪顺着小静美丽的脸颊无声地滑落。但她眼神之中流露更多的,是一种坚定。“好,既然有人提出来了,我就做个自我介绍。我叫小静,现在是夜巴黎夜总会的坐台小姐。孟哥,这下你满意了吧。”

    众人皆惊,可是受惊程度最大的要属我了。我说小静的衣着装扮怎么变化如此之大,原来她竟然去当了坐台小姐。听了这消息,我心里酸酸的,说不出的难受,更多的是对一个花季女孩的惋惜。

    孟哥继续说道:“呵呵,大家明白了吧,她是个小姐。一个小姐能说出什么实话来,疯疯癫癫的,咱们这些人有必要在这里听她胡说八道吗?”转过头又和小静说:“你有什么话找地方再说吧,别耽误了这么多领导吃晚饭。”

    “小孟,别打岔,让小静把话说完。”这回是孙所长发言了,看见所长发话孟哥瞪了瞪眼睛没法再言语了。

    隋主任坐在办公桌前上下不住地打量小静,猛然间他想起了什么。原来在张达装疯的那个晚上,“夜巴黎”夜总会里面,主任在扑朔迷离的灯光下左拥右抱之时,远处隐隐有个影子——一个穿着性感女孩冲张达眨了眨眼再摆了摆手就隐在墙后。张达随即跟了出去。那个影子不就是眼前的小静吗?她一会儿说的事情不会是和自己有关吧?不会说自己在夜巴黎里搂着那两个泳装少女吧?要真的那样就糟透了。怎么少了一个张达,又多出来个小静。主任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我犹自黯然神伤。如果我没猜错,小静所指的枉披人皮的家伙就是我。我知道她其实一直都很喜欢我,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爱情这东西是勉强不来的。

    “一年以前,我还是十里居的一个普通服务员。就是在那时,我听到了一个噩耗,表姐走了。表姐是我最好的姐妹,我们两个人从小玩到大,比亲姐妹都亲,平时有什么话我们都会和对方说。我知道,她一直深爱着一个男人,可惜这个男人已经有了家室。姐姐在生命最后的一段日子里终日以泪洗面,常常跟我说,与其活着这样痛苦,还不如一死了之。要是死后能和心爱的男人葬在一起也不算枉活人世一回。那时我就很担心她出意外,可是该来的还是来了。她走了,和她的男人一起走的。我表姐的名字叫谢萌萌,那个男人叫做郑辛元。”

    “啊。”我瞪大了双眼,刚开始像在听一个似曾相识的故事,直到她说出了那两个名字我才吃惊不小。

    “姐姐走了以后,我一直想帮她完成一个心愿,为她和她的男人合葬。可是她生前在医学院签过一个捐献遗体的协议,死后连骨灰都没有。后来我想了个办法,只要把她和她男人的名字刻在一块碑上,也算了了她的心愿。”

    我有点明白了,竖起耳朵接着向下听。

    “我知道我的这种行为你们理解不了,走正常的渠道也办不成这件事。我只好用自己的方式去实现我的目的。本来我先通过小红认识了张达,而后又了解到公墓上负责写碑和刻碑的是桃子和孟哥。我试图接近桃子,但交往之后,我发现我真心喜欢上了他。”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我低下头,像自己犯了什么错,不敢和她的目光碰撞。我知道被撞伤的那个一定会是自己。听到这里主任的神色缓和了不少。小静只要不是在说他,他就可以高枕无忧了。而孟哥却是一脸死灰。

    “但通过几次的交往我发现桃子是个十分正直的人。我突然又觉得也许用孟哥作突破口更容易一些。”

    “今年四月份的一天,我在腾飞桥那边的菜市场里偶遇了孟哥。我想也许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他邀请我去他家坐坐,我就同意了。我向他讲述了我的故事,他表示非常同情,还让我放心,还说你表姐的名字加刻到碑上这事情只有他能办得到。我就问他如果桃子不同意写怎么办,他说他自有办法。公墓那么大,重姓重名的不在少数,要凑齐谢、萌这两个字一点都不难,只要用纸描下桃子的字迹再用印纸反拓到碑上就可以了。我非常激动,不知怎么感谢他才好。可是他突然对我说,他其实很喜欢我,从在饭店偶遇我时就开始喜欢我了。他开始对我动手动脚,并对我说以后一定好好待我。我觉得孟哥人还不错,就答应了他的要求。可是完了事之后他就立刻对我坦白他是有女朋友的,还说答应我刻碑的事找机会一定办到。我当时就不知怎么办好了,没想到自己的命这么苦,刚刚下了一个决定就是错误的。他在一旁安慰我,说先不用着急,他可以和朋友分手再和我结婚,不过这需要一些时间来处理。还说会帮我介绍工作,以后有缘分的话就会走到一起的。”

    说到这里,小静已经是泣不成声泪流满面,在场之人无不动容。

    “可是,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是他骗了我,他一直在玩弄我的感情和身体。他把我介绍到夜总会,让我陪那些客人喝酒、跳舞,说这是在学习社会经验。而他答应我的事情却一件没有办到,总是说等一等,等一等。他还常常约我去西山的防空洞,满足他的欲望。可是那一次,他却骗了桃子来,我知道他是想让我和桃子重归于好,那样他就可以摆脱我。可是他的如意算盘打错了,桃子根本就和他不是一种人。曾经有次在儿童公园里我主动示爱被他拒绝了,从那时起我就知道桃子是个负责任的好男人。到后来我什么都不指望了,一直在半生半死的状态之中混日子。我只想在他帮我刻完碑之后再杀了他。是他毁了我的人,毁了我的生活,毁了我一切。”

    屋里再没有别的声音。没想到孟哥为了自己的欢愉给别人带来那么大的伤害,看来我的做人原则太正确不过了——玩弄什么都可以,千万别碰感情。熊熊、谢萌萌、张淑清、小静都是为情牺牲的女人。这些可怜的女人。

    小静哭了半天,自己擦了擦眼泪,眼神变得坚定:“表姐的名字终于刻在碑上了,我的心愿也完成了。本来今天是我报仇雪恨的日子,可是刚才看了张达的下场我突然明白了,无论如何我们也不应去触犯法律,凡事都有更好的解决方法。该错的事都已经错了,现在的我只是夜总会里的一个小姐而已,不管你们怎么看我,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这些事情讲出来,我相信这个世界总有公理存在。”

    屋子里静得可怕,外面的天色已经全黑了,云雾包裹了月亮和星辰,黑暗像一只大手笼罩着整个公墓。管理处的这间小屋里,棋局正要收场。

    我终于懂得了,原来孟哥早就知道谢萌萌的事情。也许那张谢萌萌复印件上的相片就是他故意给我看的。至于相片上为什么会是小静,两种假设都是成立的:要么小静和她表姐长得很像,要么是孟哥移花接木放上去的。

    孟哥像泄了气的皮球,不敢和每一个人的目光对视。

    “小孟,她说的这些事情是真的吗?”主任脸色铁青,把烟头扔到烟灰缸里,狠狠地捻了几下。

    可能是受了张达的影响,孟哥觉得辩解起来也没有太大的意义,反正自己又没有犯什么罪,就回答说:“差不多吧。”

    主任拍案而起:“小孟,你太不像话了,没看出来你怎么是这样一个人,你把咱们公墓工作人员的脸都丢尽了。随意往人家的碑上加刻名字,这是什么行为你知道吗?如果客户找上门来,这责任谁承担得起?你说。”

    孟哥无言。主任的神情更加激动:“我今天当着孙所长和陈队长两位领导的面,处理一下你这个不仁不义之徒。各位听好,小孟生活作风不检点,私自刻碑,情节恶劣,影响极坏。为保持公墓的工作环境、严肃纪律,现在我宣布,对小孟予以开除。”

    孟哥冷笑了一声:“老隋,你别在那里狐假虎威了,你那半斤八两我还不清楚,想把我赶走就没人知道你的那点丑事了吧?你打错算盘了。我非要说,让大家也知道知道你是个什么人。”

    “这个……”主任一下子就矮了半截,刚才的气焰全都不复存在。

    “大家知道吗,这个主任可是真有一套,连自己办公室里的会计都弄到床上去了。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徐会计死后他还和我一起商量怎么样陷害张达。呵呵,现在看来我们倒是做了件好事,算帮助政府为民除害了。还有,张达刚开始偷碑的时候别说你不知道啊,你怎么不去处理?等人家疯了你才敢出来说句话。满口道德仁义,你干了什么好事?所以呀,咱们两个是癞蛤蟆看蟾蜍,谁也别说谁。”

    主任平时说话语速就不快,这时更是结结巴巴,想出言制止却一句嘴都插不上。

    孟哥接着讲下去:“老实说,我外面的门市房早就租好了,不用你说我也不想干了。这里哪他妈是人过的日子,天天还得受你们这些官爷的气。你们有乌纱帽的怎么都行,我们打工的就是后娘养的,不管干什么都低人一等。大爷我要走就堂堂正正地走。吃你们的皇粮去吧。”

    孙所长被气个半死,板着脸问隋主任:“老隋,小孟说的这些事属实吗?”

    主任也乱了阵脚,“这,这……”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孙所长叹息了一声:“没想到,没想到。好好的一个公墓,本来是‘入土为安,超生极乐’的地方,却被你们闹个乌烟瘴气。”

    然后又点着孟哥和主任的鼻子尖:“一个个的,我怎么说你们好。今天我先不多说什么了,你们等着所里的处理吧。”

    陈队长笑了:“各位,今天都怪我,闹得大家都不愉快。有什么事,咱们改日再说。一会儿大家好好在一起吃个饭,咱们也过个鬼节不是?”

    石会计赶快用他地道的南方话打圆场,在座的有一半以上没听懂。小王又翻译了一下,大意也是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留到以后再说,先一起吃个团圆饭。

    关老师和老王头应该是耳朵不太灵光,好像对这屋子里的多场战役充耳不闻。老王头还兴高采烈地招呼大家到外屋吃饭。我们一干人等移身外屋,好些人心情复杂没有心思吃饭。无奈外面暮色正浓,还有细细的秋雨落下,出门已经打不到车了,只能等到吃完饭大家一起下山。小静迟疑了一下,终于也听从了我的劝告留下来吃饭。

    关老师和老王头大展厨艺,酒菜十分丰盛。光是农家的大红公鸡就炖了两只,点心水果更是不计其数。孙所长嘱咐关老师从厨房里拿出了两瓶五粮液。这酒是过年的时候民政局分给公墓的,平时一直没有舍得开,今日贵客盈门,而且也许这顿饭过后,大家就要各奔前程,所以意义非常。多年之后每每看到《最后的晚餐》那张名画,我首先忆起的就是那晚的情形。

    陈队长和大家推杯换盏,可是众人心情欠佳,没有心思吃喝,不多时就陆续有人离席。小王和老石不胜酒力,回办公室接着下棋。孙先生、老王头、关老师老哥仨回小屋里坐上热炕头聊他们的话题去了。桌上只剩下陈队长、孙所长、主任、孟哥、我和小静。小静可能是近来在夜总会练出了酒量,竟也陪着大家连干几杯。

    孙所长和大家交代,今天晚上有雨下山路滑,几个司机又都喝了酒,谁也不要开车了。他通知了所里的赵司机,晚些时候会开大依维克上来接人,并答应把所有人挨个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