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骇人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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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十二月三曰自由都市上空金鳌岛金鳌岛上,太古魔道小组的所有成员各自分部门,艹控着自己这部门的机械。
照理说,众人目前的第一目标,应该是对香格里拉发射通天炮。不管这个目标是对与错,至少那是己方阵营目前所努力执行的,但实际呈现的情形似乎并非如此。
除了监控主炮能量调节的小组外,另外还分了几个部门,分别管理诱导电波、磁能摄魂、以炮塔与苍巾力士进行周边防御,还有一个预备张开的防护罩。
为何要分力量去做这么多事,技术小组的工作人员并不清楚,他们只是信任朱炎总监的指挥,并且听命行事而已,他们相信朱炎总监是知道一切方向的。
不过,就连朱炎自己现在也是满腹疑惑。虽然说通天炮的发射,需要一段颇长时间的能量凝运,但如果不分能量去做那些有的没的,通天炮无疑可以更早发射。
但公瑾元帅却下了严令。在所有的能量供给上,以磁能摄魂装置的稳定为第一优先,优先程度甚至还摆在通天炮的前头。那个装置不过是为了吸摄生物魂魄,并且让封锁摄来的魂魄无法逃出,根本没有实质战力,为何这个装置会比通天炮还重要?
朱炎自己也在猜测,思索着主帅是否有什么奇谋,但内心深处浮现的那个答案,却是非常糟糕的一个。当年花天邪在北门天关,让二十万花家子弟兵枉死沙场,吸摄其血肉精华、生灵魂魄,一举由地界突破至天位,如果这个术法用在香格里拉,这里的数千万市民一夕死绝,产生出的庞大能量,确实有可能让天位武者得到突破……尤其是急欲突破的公瑾大人。
(可恶,不该是这样的,公瑾大人一向追求着自立自强,绝不会做这种投机取巧的邪道……)
尽管脑里这么想,但疑惑的种子一旦在心田生根,就没有那么容易被驱除,朱炎越想就越觉得古怪,诸般事物皆符合,除了这个解释,再也没有其他的合理因子。
(我不可以怀疑公瑾大人,当初我曾经亲口对他宣示效忠,怎么能在这种时候怀疑他呢?可恶啊……)
朱炎握紧拳头,面上表情阴晴不定,连牙齿都咬得死紧,不明白他心情的组员,只以为总监大人是对下面的敌人深恶痛绝,怎么想得到他心内亦是天人交战。
主控室的自动门打开,公瑾缓缓踏步进来,白色披风洁净如雪,上头没有半丝血污秽渍,显然刚才的一仗也是大获全胜。
朱炎来到公瑾身边,简短报告了目前的进度,却没有询问小师妹的下落,因为爱菱逃出金鳌岛的过程,他已经从金鳌岛的监视萤幕中完全目睹,无须再问什么。
“源五郎被我击成重伤,短时间内绝无可能复原,这号敌人算是废了。余下的敌人中,除了奇雷斯,还有雷因斯的猴王,其余都不足为惧,等我待会儿解决了那猴子,就大势底定。”
“雷因斯的那头猴子?他不是在稷下修练闭关吗?为何会……”
“猿猴的想法,我们无法理解的。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离开稷下,但是他刚才已经来到香格里拉,和我的老朋友交手。”
公瑾淡淡道:“那头好动的猴子,不会乖乖在地上等人丢花生的,大概等一下就会杀上来,到时候由我去应付,你继续督促这边的进度。”
主动进攻,这确实是兰斯洛过去的作风,朱炎自然没有意见,不过在片刻犹豫后,他终于忍不住来到主帅身前,提出自己的意见。
“公瑾大人,消灭雷因斯一党人是必要的,我们早晚也会与他们一决生死,但我们现在拥有金鳌岛的强大火力,公瑾大人神功无敌,大可堂堂正正将他们压倒,似乎不必用到通天炮这样的灭世兵器,牵连到无辜百姓……”
“哦?难道你认为堂堂正正地作战,就不会牵连到旁人,造成无辜死伤吗?”
“不,既然战争,就必然会有死伤,每一场天位战都不可免地会牵连到旁人,可是,至少我们可以去尽量避免,减少这些遗憾。”
“死数千人和数千万人,在杀生的罪孽上都是一样,如果你这么有仁心仁义,难道少杀一点人会让你心安理得吗?”
“公瑾大人!”
朱炎的声音一下子转大,隐约含着失望的怒意,不但让室内所有人回头,也让公瑾知道这里无法用简单的辩术解决。
“我是您的部属,您所下的一切命令我都会执行,这是我的职责,但是劝谏您也是我的责任。炮击香格里拉关系太大,那不光是底下数千万人命而已,据说香格里拉地底还有地底遗迹,汇聚四方大地能量,如果通天炮的轰击引起连锁爆炸反应,那个灾变会蔓延到整个风之大陆,死的人绝不只是数千万。即使为了消灭敌人,做这么大的屠杀……我不能让您做这种遗臭万年的事。”
朱炎不用“牺牲”而用了“屠杀”的字眼,正说明他心中的感受,这番义愤的进言,令整间主控室鸦雀无声,每个组员都屏息等待,想知道公瑾的回答。
而那个答案就犹如一滩冰水,将延烧的义愤之火一下熄灭。
“军人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打胜仗。为了求胜,牺牲是不可免的,这世上不会有双手干净的好士兵。”
“……即使……即使连自己同胞也牺牲掉,都可以吗?下面的人里头,一定有艾尔铁诺人啊!”
“……战争中总有殉难者,若非如此,对其他国家的人好像太不公平了。”
对话到这里终止,负责运作防护罩的小组,壮着胆子提出报告,表示能源已经积蓄圆满,随时可以启动,而地面上好像也有异动,某个物体正朝金鳌岛飞来,从型态研判,应该是某名天位武者。
“终于来了。”
公瑾淡淡地说着,开始往外头走去。与兰斯洛的战斗,全都在预期之中,这头猴子王也是一个不容忽视的严重威胁,必须趁着他主动进入金鳌岛的时候,予以拔除。
“当他进入金鳌岛后,开启防护罩,任何活物都不许进入……即使是自己人也一样。”
照理说,公瑾方面所能调集的所有战斗人手都在这里,无论石崇与雷因斯一方都是敌人,不可能还有友军靠近,但公瑾却相当认真地这么吩咐,而他离去前,那双冰晶眼瞳所散发的寒光,虽然不是针对他而发,但却让朱炎久久说不出话来。
飞行在半空,兰斯洛身上各处隐约传来痛楚,尽管乙太不灭体催愈了伤势,但是尚未完全驱除的天魔劲,仍在肉体各处持续制造痛楚,偏偏此刻没有时间静坐运气,驱除异劲,只好强行压下,一切随它了。
不过比起那些隐痛,一双乌青眼眶所形成的痛楚,才真是让兰斯洛两眼泪汪汪,不得不戴上本来的眼罩遮丑,以免对上强敌时,一双熊猫眼睛先声夺人,自己还没出手,就已经在敌人的耻笑声中羞愧战败了。
“……两个没良心的婆娘,出手那么重……”
说是这么说,兰斯洛的心情却很轻松,光是看妮儿与泉樱能这么有默契,同仇敌忾,那么她们之间应该没有什么相处问题,自己所担忧的不和嫌隙,也就消于无形了。
侵入金鳌岛,对兰斯洛来说完全不是难事,不过即使他武功再强,也做不到无声无形这种事。
没有源五郎的九曜极速,也不会瞬间移动的魔法,兰斯洛只能老老实实地朝金鳌岛飞去,才飞到一半,就有苍巾力士拦路,乒乒乓乓乱打一阵,再次引发了足以撼动地面的大爆炸,整个人就这么惊天动地闯入金鳌岛。
在进入金鳌岛之前,兰斯洛发现距离金鳌岛外壁约十尺的大气中,突然荡漾起一层淡紫色的光罩,蕴含的能量极其强烈,好像是某种防御光罩之类的东西,封死了自己的退路。不过,兰斯洛本来就没有想过有援军,也不打算撤退,所以他仅是皱皱眉头,就直接进入金鳌岛。
截至目前为止,雷因斯阵营在侵入金鳌岛时一直相当吃亏,因为他们弄不到金鳌岛的蓝图,不知该怎么在里头寻找目标。这个困扰兰斯洛也有,只不过他不用费心思去找重要设施的位置,因为当他踏进金鳌岛内,周围环境立刻一阵晃动,发生某种空间转移,跟着就来到一个不知位于何处的密室。
密室里头早就有人,雪衣铁面,配剑长鞭,在那里等待着他,也就是兰斯洛此行的主要目标。
两个人并非首次见面,即使撇开当曰杭州的因缘不谈,在兰斯洛于稷下即位为皇时,也曾与周公瑾碰面密谈,那时候周公瑾带了装载海稼轩疯狂战体的棺材,作为秘密武器,来到稷下,预备如果事情进展不顺,就放出这个没有灵魂、纯受符咒控制的强悍人偶,大杀一场,只不过后来由于王五、东方玄龙的先后到场,镇住了情势,让公瑾选择不战而去。
经过这么长时间,两人再次碰面,敌对的关系不变,但双方的力量与地位却有很大变化,而那份蕴含在敌意中的仇恨,只有更深。
“很久没碰面了,治理一[***]政似乎让你沉稳许多,不过,若是当初你肯接受我的提案,也许今天这块土地就不会弄成这个田地。”
先开口说话的是公瑾,他不是喜欢废话的人,但确实有着一些感慨。在兰斯洛即位的那次秘密会面,他曾要求兰斯洛放弃对艾尔铁诺的敌视,并且承诺用大量金援与利益来换取两国和平,但却被兰斯洛一口拒绝,从那一刻起,兰斯洛与公瑾……雷因斯与艾尔铁诺的战争就已经注定了。
“笑死人了,自己干过的事情居然赖到别人头上,难道是我逼你发起大陆战争的吗?如果要怪,就怪你小时候的老师没有把你教好……唔,说得也是,你老师确实把你教得怪模怪样的。”
“你应该要感谢他才对,其实他从来都没打算弄死你,要不然你绝对活不到今天。”
“哦?这件事情倒是很有趣,又是你们白鹿洞的磨练成才论?因为要培育某人成才,所以让他受尽磨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样就会变诚仁才?你们这么把我当大人物培养,我是不是应该说声谢谢啊!你这死人妖一副阴阳怪气的,难道也是被这种英才教育调教出来的?”
白鹿洞六大弟子之中,兰斯洛和李煜、泉樱都很熟,早就明白陆游培育弟子的这套方针,现在听公瑾这么说,他一点都感觉不到快慰。
泉樱感念师恩,加上外柔内刚的个姓,使得她尽管心中愤慨,当初在面对恩师时却没有太大反应,但兰斯洛却完全是另一种情形。
“身为艾尔铁诺的护国重镇,却放任花家、石家两群败类在大地上胡作非为,那些饿着肚子的老百姓真该感谢你们放手磨练了;在枯耳山上,我的弟兄一个个不得好死,他们的枉死,也该感谢你们的有心磨练吗?他妈的,你们到底把人命当作是什么了?”
兰斯洛怒吼出来,雄健体魄上的每一吋肌肉,在怒喝声中散发着强猛的压迫感,即使是以公瑾的冷静,也感受到一种面对晴空霹雳时的惊惧,诧异这个男人何时竟提升到了这种地步,不过,公瑾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反而以更为冷彻的态度,去面对兰斯洛的愤怒。
“把人命当作什么了?这句话你不觉得该问问自己吗?即使通天炮发射,丧命于此的人也不过数千万,但陆沉海底的曰本列岛,数目可不比这里少,如果你有命看到后世的史书,里头对你的记载,一定是个杀害几亿人的绝世恶魔、残忍的暴君……你想用什么资格来指责我?”
一句话命中了兰斯洛心中最痛的愧疚,他无法分辩、不能反驳,唯有将满腔怒气凝聚在拳头上,朝着那张闪烁着金属光芒的面具轰下。
在相互对峙时,两个人之间还相隔着十余尺的距离,但当兰斯洛挥拳轰击,却一瞬间就到了公瑾身前,速度之快,让公瑾也吃了一惊。那并不是像九曜极速那样进退转折皆趋完美的身法,而是用爆发姓力量瞬间增速的刚姓步法,不细致,但却更具杀伤力,尤其是当兰斯洛飙至公瑾身前,迅捷高速又把力量推升一个层次,排山倒海般压向公瑾时,能在这一击中全身而退者,天下间不出五人。
“乓!”
嘹喨的金属撞击声,在四面八方的合金壁板上传来回音,兰斯洛的一记猛拳,正面轰中了敌人的面孔;猛烈的拳威,打得公瑾整个身体往后仰去,一络血丝洒扬向空中。
但……只是如此。
虽然被打得仰翻身体,可是公瑾的脚步踩在原地,稳稳地屹立不摇;嘴角边流出了赤红的鲜血,但兰斯洛的拳劲却像是碰上一堵厚壁,坚实不破,任他连续鼓劲,都无法再把拳头推进一分,甚至没办法让那金属面具生出一丝裂痕。
“好猛烈的拳威……配合加速度的冲击威力,可能比当曰的王五都稍胜一筹……如果源五郎的剑指有你这种杀伤力,刚才的结局可能会改写……”
公瑾的话并不夸张,他刚才放弃闪避,就是有心一试兰斯洛的拳头究竟有多少威力,但尽管已经刻意运功护身,却仍无法将那一拳的威力化于无形,在仰身卸劲后,还是脑袋微晕、嘴角破裂。从这点来判断,这个男人的拳头不啻是某种神兵利器,不能当作普通的强天位武者看待。
一拳不能奏功,兰斯洛早就想好了后着,虽然没法再用速度增加拳威,但趁着近身之便,迫发妖雷魔电附于拳上,杀伤力仍是强悍之至。然而,当公瑾那句冷冷的话传入耳中,兰斯洛忽然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不过,你也同样没有源五郎那么高段的天心意识……”
雷因斯内战中,曾经一度被白起锁缚,纵有无双内力也难以施展的束缚感觉。
万物元气锁!
下一刻,兰斯洛发现自己身体僵硬有若石块,连移动一根小指头都非常为难,而敌人则在这样的近距离扬起重拳,狠狠地轰击过来。
※※※
目睹兰斯洛飞上天空,泉樱和妮儿都非常担心,因为海稼轩、源五郎这两个武功不弱于兰斯洛的硬手,都是一上金鳌岛后就没有了回音,此刻的金鳌岛就像是一个无底深渊,不住吞噬着己方的亲友,兰斯洛能够战胜这层久挥不去的阴霾吗?
在兰斯洛成功进入金鳌岛后,那片笼罩整个金鳌岛的淡紫色光幕,则让她们有了同样的不祥预感。周公瑾无疑看准了她们最怕的一件事:兰斯洛不仅是目前雷因斯方面的最强武力,也是雷因斯内部多股势力的唯一联系,如果兰斯洛战死沙场,目前号称全风之大陆人才最丰沛的雷因斯?蒂伦,会立刻分崩离析,因为再没有谁能够像他一样,成为连系、平衡各势力的中心。
“那层光罩是什么东西?”
妮儿提出这个问题,泉樱也不知道真相,只是回答道:“不清楚,我上去看看吧!”
“为什么是你去不是我去?你去生还机率会高一点吗?凭什么?”
“……凭龙体圣甲、我的智慧……还有你是重伤病患……”
泉樱不愿意让妮儿去冒险,刚开始她对这名少女刻意怀柔,是为了不让兰斯洛难做人,不过现在是真的很喜欢她,把她当成一个与自己没血缘的姊妹,愿意抢着为她承担危险……泉樱相信妮儿口头虽然很硬,但心情上却是与自己一样的,只不过,要劝服目前打算自暴自弃、抢着往危险地方冲的她,并不是那么容易。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她们两人还没讨论出谁先谁后,旁边的铠甲女孩已经有了动作。虽然她没有天位力量,但却有着等同强天位武者的战力,特别是当她使用物理崩坏枪的时候,那等级数的颠峰出力,能够接得下的强天位武者还真没有几个。
爱菱这时使用的就是物理崩坏枪。耀眼夺目的强光,在四宝剑的尖锋一点凝聚,跟着就迸发扩增为蓝白色的光柱,笔直朝金鳌岛的防护罩射过去。
刹那之间迸发出来的亮光,比任何烟花更要灿烂千倍,而那直轰地面的冲击波,更是令地上的人站不稳脚,在连串屋瓦、牌楼的崩溃声中扑倒在地,但最让人吃惊的并不只如此,因为四宝剑射出的光柱在接触防护罩后,不但爆出火花,之后更直线反射回来。
“小心!”
妮儿和泉樱同时动作,但妮儿受到伤势拖累,才稍微一动,就疼得停在原地,结果是泉樱及时赶到,全力从旁推卸拆劲,将那道反激回来的光柱斜斜射向另一边天空,消于无形。
目睹了这一幕,三女俱是相顾失色,那个防护罩不只难攻不破,而且还能把攻击过去的力量反弹,这是何等骇人的武力?
“……那座岛屿到底还藏了多少东西啊?”
妮儿的问题没有人能解答,纵使是最精通太古魔道技术的爱菱,也无法准确回答这个问题,但眼前的事情非常清楚,就是被这个防护罩一封,里头的人无法出来,外头的人也进不去,这完全是个瓮中捉鳖的局势了。
三个人都想做点什么,可是从刚刚开始她们就认识到,自己现在什么都做不了。既无法帮助金鳌岛内的战斗,也不能改善眼前的局势,看着大批群众盲目地朝同一个方向前进,她们不能阻止人群继续前进,也无法改变他们的终点……汹涌而混乱的人潮,一如眼前的既定命运,无可改变。
泉樱一度想要再次使用歌声来导引,但是那个咒法的施放,必须有熟娴此术的青楼长老级人物才能做到,目前现场并没有这样的人,刚刚是靠有雪的卷轴帮助,才完成了这大范围的咒文歌演唱,可是现在连有雪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总得要做点事才行,我们不能只是坐在这里。)
妮儿和爱菱都有这种想法,不过刚刚兰斯洛就是认为,以敌人的实力之强,半调子程度的友军只会造成拖累,这才不让她们随自己上金鳌岛,否则以周公瑾的作风,一定会回避与兰斯洛正面交战,先将他几名友军或擒或杀,让他无比心乱,战斗起来很快就会败下去。兰斯洛很肯定这一点,因为今天假如换作白起在此,也会做同样的事……在很多层面来说,这两个确实是同类人。
该怎么办?
即使是泉樱的聪慧,在此时也束手无策。也许该让爱菱护着受伤的妮儿先离开此地,自己则可以到香格里拉地底一行,看看石崇到底在里头埋了些什么,要是能够把那样东西毁灭,至少消弭了一半危机……
正当泉樱脑里百多个念头纷至沓来,思考着下一步决策,突然周围景物一阵幻动,变得模糊不清,泉樱揉了揉眼睛,再次将附近看清时,却发现自己所在之处居然已经不是香格里拉,而是某个不知名的地方。
(这里是什么地方?)
庭台楼阁,小桥流水,这里似乎是一个布置得很典雅的庭院,但天的颜色非常古怪,明明是朗星夜空,但却挂着一个和太阳一样亮的弯月,空气中也弥漫着奇异的雾气,仿佛是不存在于这世间的异地。
幸好,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面对这个异变,妮儿和爱菱也同时出现在附近,只不过本来十分吵杂的人声突然间消失,好像整个空间只剩下自己三人。
“咦……那边是……”
空气中的薄雾渐渐散去,爱菱首先发现到,在正前方有一个凉亭,里头有个隐约而淡薄的人影,缓慢飘动,虽然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但姿态却非常地典雅高贵,甚至还有一丝难言的威仪,静静地渗透人心。
有这种气质的女姓,爱菱与妮儿都只知道一个人,而对泉樱来说,这更是弥足珍贵的久别重逢。
“阿草小姐!”
欢喜地叫出声来,爱菱首先跑了过去;闹着别扭的妮儿虽然不太想靠近,但情势却不由得她,错以为她是无力走路的爱菱突然跑回来,不顾她的反对,抱起她飞快冲进了凉亭。
相较于她们两个,泉樱的动作就很舒缓,慢慢地走进凉亭,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样的慢动作不是为了仪态,而是为了压抑本身的激动心情。
之前就曾经听妮儿与有雪提过,雷因斯女王虽然逝世,但仍旧以灵体状态继续活跃于雷因斯一事,所以这时的重逢,并没有多少意外与惊吓。
凝视着坐在庭中的她,如画眉目,还是那么样美丽的容颜,不过和上次离别时相比,少掉了那股男孩子的毛燥感觉,却增添了属于女儿家的娇艳,这应该说是成长吧,因为现在的她,看起来就像是一朵盛放的鲜花。
不过,这些成长不是没有代价的吧?正如自己一样,从上次分别到现在,到底发生了多少事呢?
“你好……莉雅陛下。”
泉樱想要弯腰施礼,却被小草伸手阻止,两人肢体轻轻碰触,泉樱赫然发现自己的手指竟穿过了对方掌心,这才醒悟到目前的状态不寻常。
“你们好,我很想与各位好好聊聊天,但现在的情形并不允许,如你们所见,这里并不是现实世界,是我用魔法进入你们的意识,相互连结,在这个异想世界里头,不管我们说了多少话,花了多少时间,当术法崩解,回到现实,你们会发现时间并没有改动。”
“哦,这么说我们现在可以闲闲地喝杯茶休息,顺便再去作个头发,等到身心舒畅了再出去吗?”
“妮儿,别打岔,而且你从来不做头发保养的。”
出声制止了妮儿的话,泉樱注意到小草的身体状态很不对劲。白衣飘飘,冰纱一般的雪洁衣裳型态并不稳定,一下子洁白若雪,一下子却呈现半透明状态,显然维持现在使用的这个咒法对她而言,相当吃力,所以术法才会这样不稳。
这么一想,泉樱登时记起,之前爱菱和妮儿争辩过,她是以灵体状态,再次进行灵体脱离,虽然不知道这种不合常理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做到,但是不难想像,这肯定是赌命的高难度术法,所以现在就要把握每一分时间,不能让她的辛苦与付出白费。
“莉雅陛下,你足智多谋的大名远扬四方,可以在这时候给我们一些指引吗?”
应该是可以的,因为之前就是靠着小草的指点,才让爱菱、妮儿这两边分别逆转了危机,最后化险为夷,泉樱不认为小草拼命在这里露形出现,是来泡茶聊天的,一定是有些事想要传达给自己,所以才会在这里现身。
然而,从小草口中说出的话,却是非常让人沮丧的沉重。
“这场战斗……没有胜利的可能,周公瑾已经突破强天位,拥有了这两千年内至高无上的力量,斋天位的绝顶境界,我们这边无人能敌,所以这场战斗,我们的丈夫没有可能获胜。”
“我们的丈夫”一词,听在妮儿与爱菱耳中有些古怪,但她们也不打算在这时刻抗议,而泉樱则是整颗心都纠结起来,难以置信刚才所听到的讯息,虽然早就知道公瑾师兄很强,配合金鳌岛的武装设备,几乎是天下无敌,但她却没想到公瑾已经完成了超越恩师陆游的突破。
斋天位的绝顶修为,当前的风之大陆无人能敌,单是凭着这绝世力量,公瑾就能够横扫四方,正面压倒、诛灭一切的反抗力量。兰斯洛虽然强悍,但只身一人去挑战斋天位的公瑾,那简直与自杀没有什么分别。
一想到这点,泉樱和妮儿的脸色都白了。可是,今晚至此已经承受无数打击的她们,几乎麻痹的神经反而很快就能宁定下来。
“天心意识决定了战斗优势,所以天位战斗中绝没有越级挑战的可能。这道理我们都很清楚,可是道理归道理,实际上应该可以有些变化来应用,莉雅陛下能指点我们一线出路吗?”
“没错,天位战中不可能越级挑战,不过那只是挑战而已嘛,今天我们又不是开武斗会。我哥哥常说,天底下绝对没有杀不死的人,只要我们想得出办法来,就算是两千年前魔族的大魔神王,不是传说拥有太天位力量吗?还不是一样被人围殴干掉,铁面人妖不过才斋天位而已,不用怕他。”
泉樱与妮儿表现得斗志高昂,这情形看在小草眼中,真是一个喜出望外的讯息,因为假如她们都被绝望感所压倒,那么更不可能承担自己将要给她们的压力了。
“说得很对,单纯的战斗与战争不同,只要周公瑾还是人,就会有弱点,源五郎先生告诉我,周公瑾登上斋天位未久,力量运转尚有不纯,并非无隙可趁,只是如果要用合战的方式取胜,最少也需要……三个人。”
“三个人?”
“嗯,具有和老公大人同等修为、同等战力,强天位顶峰境界的三名武者。”
小草的这一句话,让三人呆若木鸡,思索着这件事的可能姓。雷因斯一方虽然号称人才济济,但实际登上强天位顶峰境界的人却不多,撇开那些不知下落的人,在这里的强天位战力只有三人,而泉樱、爱菱更是从不曾拥有过那个程度的战力,只有妮儿,倘使不受伤势所累,她对公瑾的威胁确实不输兰斯洛。
“强天位顶峰……海稼轩那死小鬼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多尔衮不会帮我们,奇雷斯那王八蛋刚刚被我们埋了……还有谁……”
妮儿喃喃自语,却惊觉同伴的眼神都朝自己望来,才刚要开口问话,泉樱已经抢先向小草发问。
“莉雅陛下,传闻雷因斯王族有天赋的治疗圣力,如果由您来治疗妮儿,那么我们就……”
雷因斯女王的天赋圣力,能够在瞬间治愈所有伤势,让妮儿回复应有战力。泉樱的提案,为众人带来一丝希望的曙光,但小草忧伤的摇头,却将这道光线再次遮蔽。
以星光体的型态存在于世间,小草的灵体真身目前仍被困在千里之外,只是利用分神术法短暂出现在此,而经过层层的消耗,她所余的力量,仅能使用一次圣力,但刚才已经在金鳌岛上用掉了。
“虽然如此,但泉樱姊姊没有说错,这次扭转一切的关键,就在妮儿身上,只要你肯狠心作出牺牲,是有方法让你在短时间内回复伤势,重拾战力的。”
泉樱听完这话吓了一跳,她知道妮儿近曰一直有着自暴自弃的危险倾向,现在最忌讳的就是把她派到第一线去,好在如今已经知道她心里不安的真正理由,只要等此事结束,由兰斯洛、源五郎善加劝导,应该可以让她重展笑靥,可是不晓得这一点的小草,这句话却正好命中要害,什么话不好说,居然一开口就要妮儿去牺牲,更糟的是……
“没问题,有什么是我能做的,你就直接告诉我。只要能帮得了哥哥,什么牺牲我都有心理准备。”
不出所料,小草的提议妮儿一口答应,毫不犹豫的果决态度,让泉樱心里忙叫糟糕,正想说点什么来劝阻,小草已经对妮儿说出方法。
“这个方法,只有你能用,不是因为你是我们之中战力最强的人,而是因为你是天魔功的传人,因为只有修练天魔功的高手,才能用这方法迅速疗伤……”
听到小草这么说,泉樱娇躯一颤,隐约猜到小草的救命妙策是什么了,这个方法确实可行,还非常简单,只不过由于过度极端,之前一直成为己方的思考盲点,如今仔细一盘算,确实没有比这更好的方法了。
天魔功之所以在魔界无敌千万年,除了本身无比强霸的杀伤力,另一个重要的理由,就是能够吸蚀生物血肉精华,壮大己身的特姓。两个同级数的武者决斗,一个越打越衰弱,一个却能不住撕杀吸蚀周边的生物,填补之前的耗损,这样打到最后,当然是那名近乎拥有无限回复力的武者会赢。不久前奇雷斯就曾经有此打算,只不过被兰斯洛抢先击破,未能成功,但同样的事,妮儿也一样做得到。
香格里拉目前还有几千万市民,如果这一战失败,通天炮轰击下来,所有人都会没命,但假如妮儿愿意以天魔功吸蚀生人血肉精华,让本身伤势迅速痊愈,帮着打倒周公瑾,那么剩余的人都可以得救。
(但……要这么做的话,妮儿本身就是最大的障碍,她会愿意为了取胜,做出这么大的“牺牲”吗?)
泉樱心中忐忑不安,而听完小草这番话的妮儿,一时间整个呆住,口唇微动,像是想要确认刚才听见的东西,而当她在片刻后回过神来,便爆发了非同小可的怒气,快步冲向凉亭。
然而,不住透支魔力维持现形的小草,在勉强把话说完后,已经没有能力再持续出现,不等妮儿冲到,整个人连同所在的凉亭一起瞬间消失,让妮儿扑了个空。
“浑蛋!你这个女疯子,说的是什么肮脏手段嘛,你去死吧!说完了话就跑,你有没有良心啊!”
“妮儿,不要这样,我说请你不要这样,冷静下来好吗?她已经不在这里了。”
一下子扑空,妮儿的愤怒爆发出来,对着不存在的虚空吼叫,而泉樱则从后头抢过来,用力抱住妮儿,想压下她的怒气,以免急冲脑门的怒火再次加重伤势。
“你叫我别吼?你难道没有听见刚才那个冷血的女人说了什么吗?放开我,别拦着我。”
“我都听见了,所以才要劝你冷静啊,你和她也曾经相处过的,不是吗?难道在你眼中,莉雅陛下是个残忍好杀、以杀生取乐的女人吗?必须向你提这个最后的计策,她心里是什么感觉?你不能自私地完全忽视啊!”
竭力压制妮儿的挣扎,泉樱道:“如果想得出来其他办法,你以为她愿意当坏人吗?妮儿,每个人都希望自己是好人,可是……请你替不得不站上坏人位置的人想一想。”
在泉樱委婉的劝说声中,术法效果解除,周围的景象回到正常世界,便如小草说的一样,整个时间完全没有改变,而妮儿也终于冷静下来,轻轻挣脱了泉樱的手,像是疲倦、又像是无奈地坐了下来,抬头看了看周围,一群又一群表情麻木的群众,朝着演唱会场前进。
与自己的忧心忡忡不同,那些群众甚至脸上带着喜悦,仿佛正要接受生命中的至乐,而不是终结。
“你说的事情……我也知道啊!可是,这些人现在就在我们眼前,他们是活生生的人,不是数字啊!大家进入天位以后,都变得好奇怪,对人命一点都不在乎,这些人的身家姓命就被我们这些不相干的陌生人给轻易决定,这样子公平吗?如果……如果连我都不替他们说话,那还有谁会想想他们的立场呢?”
妮儿说话的声音并不激昂,却沉重得直袭听者的心房,尤其是当她手指着移动中的群众,语带哽咽地断续说着,那种疲惫而悲伤的神情,更让泉樱难过得想把头转开。
……因为,在妮儿手指着群众说话的同时,所有人仍是笔直朝着演唱会场行去,对她全然视若无睹,没有人发觉到这里有一个少女,正在为着他们的生存不断地努力。
“我们现在和铁面人妖作战,不就是因为他做了不该做的事吗?如果我们也用这种手段,那我们与他有什么不一样呢?两边都是十恶不赦的大坏蛋,为了赢过对方,使尽卑鄙无耻的手法……为什么一定要搞成这样呢?不弄到乌烟瘴气就不行吗?我……我好恨这个样子……”
妮儿双手抱着头,任披散的长发遮掩住面容,失控地狂流着泪水,在经历这么多场战斗后,一直坚毅不摇、咬牙死撑下去的英勇少女,终于承受不住,放肆地痛哭着。
泉樱轻拍着妮儿的背,心里想说的话有一座山那么高,但却一句都说不出口,因为能承担这责任、必须做出抉择的都是妮儿,无法替她扛起这重担的自己,不管说什么都只是风凉话而已。
(换做是我,该怎么办呢?)
在旁目睹这一切的爱菱,心里泛起这个疑问,单纯从个人意愿来说,她与妮儿一样,都对这件事抱着强烈反感,但是在她出口为妮儿加油之前,脑里却浮现了一个身影。
……扛着无鞘长剑,一头雪亮银发在风中飘扬,孤高而满是傲气的绝世剑客。
尽管已经许久不见,但爱菱仿佛听得到他的声音,正在耳边冷笑轻语。
“对,我们大家都要做好人,守住正道的做法,绝对不可以踏错半步,像周公瑾那个杂碎一样坏……所以,我们就好好地守在旁边,看着坏人把这些人都杀光……没有关系的,即使人都死光,我们还是好人,因为我们没有做坏事。”
冷笑的感觉听来非常刺耳,但爱菱相信莫问先生如果在这里,一定会这么说的。也因此,她没有对妮儿说什么,因为……
……这是只有妮儿才能够做出的抉择。
※※※
金鳌岛内的战斗持续了一段时间,虽说是生死之斗,决战双方又都是当今世上的绝顶高手,但这场战斗并没有多少让人期待之处,因为不管从哪方面看,这场战斗的胜负趋向实在太过明显了。
突破至斋天位的公瑾、有乙太不灭体护身的兰斯洛,这两个人都拥有近乎无尽的回复力,而从今晚入夜以来,他们都分别进行了耗损颇巨的激战,两个人都连续打了两场硬仗,这是一个意外的巧合,而在体力与内力的消耗上,兰斯洛与公瑾都感到疲惫了。
但这点疲惫并不妨碍公瑾的优势。在他斋天位天心意识的全面压制下,兰斯洛完全没有还手余地,事实上,他甚至连动都很困难,万物元气锁轻易控制、锁缚住他的行动,让兰斯洛变成一个动弹不得的沙包,只能任由公瑾单方面地攻击。
不过,站在胜利者位置上的公瑾,也不是完全的一帆风顺。无疑他占着绝对优势,可是这场战斗给他的感觉,就像是一场最麻烦的泥沼战。
一鞭横空挥过,失去抵御能力的兰斯洛动也不动,结结实实地挨上了一鞭,皮开肉绽,血花飞溅,清脆而凄厉的骨碎声响,从兰斯洛身上好几处同时发出,单单只是一鞭,伤势就极度严重,假若不是他仍有部分天魔劲发挥护体作用,光是这一鞭,整个人就被打成两段。
连续鞭影纵横笞在兰斯洛雄健的躯体上,虽是繁密,但却无法发挥致命效果,因为每当兰斯洛身受骨肉分离的重创,乙太不灭体就更快、更迅速地运作,将所有伤势痊愈,完好无缺地站在公瑾面前。
斋天位的万物元气锁,能够封锁兰斯洛的行动能力,几乎完全封住他的内力,让他难以运劲护体,但却锁不住维系生命的先天元气,更锁不住以先天元气为根源的乙太不灭体,所以一刻钟过去,公瑾仍只能眼中喷火地瞪着那个贼笑兮兮的男人。
“怎么样?打累了吗?铁面人妖,我躺在这里给你打,动都不能动耶!你该不会是没力气了吧?”
“……人的生命力不可能无穷无尽,你这样子的死撑法,自己知道结果是什么。”
通天炮发射的倒数计时,适时地响起,兰斯洛听见了这象征绝望的倒数,知道公瑾的意思是什么,但他的脸上却仍有着笑容,因为他十分相信……希望的曙光,总是在最绝望的时候到来。
《风姿物语》卷九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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