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争夺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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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露洛当即将天子的手臂挽起,分毫不忌讳后宫中的礼仪,可易之行竟也默许如此了。“等等!”
此时,被晾在一旁许久的芝岚终从被忽怠的莫名中回过神来,但见她十分强横地将阿露洛挽着天子的手往外一瞥,旋即又将易之行的身躯往后推了推。
“你……你这是在作甚?”
似乎是被芝岚这番猝不及防的举止骇住了,因为芝岚举止的不忌程度甚而比她自己还要甚,阿露洛的嗓音颇有些嗫嚅,旋即便见其容颜上浮现出零星半点的不快,那是她对芝岚这与生俱来便横气的脾性颇感不快。
蛮横过后,便是从容,此时的芝岚心满意足地将眼下二人分开,继而竟又万般得体起来。但见她礼貌性地勾起一抹笑意,将易之行的身躯挡在身后。芝岚之所以要阻止这一切,一来是因自己适才杀君的行径被眼前人阻扰,这令她十足不悦。二来则是因为阿露洛本就惹人厌。最重要的是,如若当真就此放天子与阿露洛而去,那日后怕真是连一面也难以逢见,如此,还怎谈发泄出堆砌在心底的杀心与恨意?
“迪国公主,适才失礼了,可我也属实是无奈之举啊。毕竟按照我们殷国的习俗,但凡和亲之人,必得是明日宣了封位那才算是正式涉入殷宫。如今您同我国天子的关系根本仍还不清不楚,而您却急着圆房了,这火急火燎的架势可是万万不妥啊,既嘴上挂着自己是殷人,定谨遵殷国礼法,那我还望您莫要只是说说而已。身为殷人,自然规矩多,我们不比草原民族,自由落拓,此处的女人家可得懂得矜持才行,如饥似渴的风言传出去只会惹人笑话,到时咱们陛下也难逃一身腥。我如今已将话说清楚了,因此便请迪国公主再待一夜吧,心急可吃不着热豆腐啊。”
芝岚一直笑着道,以得体的态势,雅致的姿容道着些令人憋闷不甘的措辞,但见话落后,这位异族公主始终含颦,显然,她不满于芝岚这只拦路虎的喋喋不休。
芝岚的长篇大论不过是为了掩饰她那颗欲同天子共度良宵的私心,碍于天子在场,她没法说出些难听的话,更没法以武力相击。然而却转而一副委屈巴巴的容貌直对天子走近,不过,最终就连这靠近的几步亦被陡时出现在二人中间的芝岚打住了。
隔着芝岚,阿露洛将哀戚的目光望向易之行。
“陛下,您是一国天子,这一切本应由您来说了算。阿露洛知晓自身还是莽撞了些,但阿露洛适才所言皆出于肺腑,阿露洛兴许学不来此处女子的温婉,但阿露洛会以性命维护您的一切!危急关头,阿露洛便是您的护卫,寻常时刻,阿露洛就是陛下您的妃子……其实……阿露洛适才之所以下去同人竞争,不过也是希图得到天子许下的承诺,能让从母国迢迢赶来的阿露洛在抵至殷国的头一夜有人陪伴着罢了,说带地,阿露洛虽落拓,却始终还是个女人家……”
说着,女子低下首来,所绽露出的神容像是一思乡心切的少女。纵使她身于骁勇的草原民族,但终归也只是个惹人恻隐的娇弱女子,而这份娇弱便是她用来唤起天子恻隐的关键。
天子方欲开口,不料却被身前的芝岚抢了先。
“皇宫之中最不缺的就是护卫,公主您不如在危急关头将自己的性命保下再说,依陛下的功夫,怕是无需您来保护吧?您是瞧不起我们殷国的将士还是瞧不起天子的本事呢?亦或者说你根本就认定了陛下来日会身处动荡里?还有,如若公主今夜需要人陪的话,宫里的丫头任您挑选,您大可随意寻个人陪您,我们陛下可不是那青楼里的小倌,你一唤他便得来陪你的。”
芝岚的嘴巴好生厉害,阿露洛在佯装浩气抑或委屈,她都将其假面撕下,再冗杂起生硬坚冷的词藻还给她。
这一刻,阿露洛的脸色颇有些难堪,而易之行却在此时骤然开了口。
“岚采女,你说话倒不必这般强硬,阿露洛公主今日方才抵至殷国,你既身为朕的后妃,便应以礼相待,作何要屡屡刁难旁人?”
适才于湖畔不自觉走漏柔情的易之行不再,此时现于芝岚眼前的乃是从前那位严冷决绝的天子,易之行自始至终根本未变。不知为何,芝岚的心底忽而掠过一抹近乎于落寞的情绪,但也只是转瞬即逝,根本令人察觉不到。
“那妾身既身为陛下的后妃,陛下可否履行您应尽的职责,同妾身前去圆房啊?没有您在的日子,妾身好生落寞,今夜陛下能否遂了妾身的心愿?”
反正天子已然归于威厉,芝岚便也口中无忌了,她毫不避讳地将此番言辞吞吐出,只见易之行的双颊当刻蹿红起来。
“你……你可知羞耻!大庭广众之下,竟道出如此秽言污语,你……你简直……”
“羞耻什么?陛下您忘了当初那一夜吗?那一夜您都不觉羞耻,如今妾身还羞耻个劳什子呢?再者言,这可不是大庭广众,此处站着的都是您的女人,没什么不能听的。”
不咸不淡的言辞,其中暗匿着的却是芝岚对当时之事的愤慨与憎恶,她厌极了那一夜,如今却又不得不为挽留下眼前人而旧事重提。
然而这旧事重提提起的却是一朝天子的羞赧,他本不欲再翻从前事,因为那些事一直堆砌在易之行的心间,已然让他困扰好一阵子了,他甚而都不敢再去寻芝岚,如今芝岚竟在旁人的眼皮子底下提及此事,只见天子双颊上的红霞腾涌不断,这态势似有一汪洋之海滚滚而来。
芝岚像是窥探到了如今埋存在天子心底的难堪,下一刻,但见她咄咄逼人,继续挑衅般地诘问道:“陛下,难不成您的心底在惧些什么吗?亦或者说那一夜给您留下了什么阴影?以致于今夜您根本没法同妾身归于殿中,行该行之事?”
芝岚无疑是了解易之行的脾性的,每每是自己的三两挑衅讥诮之言,往往能招致来天子的恼羞成怒,旋即他便能轻易地上了勾。
“胡言乱语!朕瞧你脑子里整日尽会胡乱思衬了!朕怎的会惧?又谈什么阴影?朕不过是懒得同你周旋罢了,后妃千千万,朕根本不差你一个。”
易之行的答话偏离了芝岚欲图的方向,趁这时,那旁被抛于事外的阿露洛却就此插话道;“陛下,您千万莫要置气,伤了龙体可该如何是好。”
说着,阿露洛便一把推开了眼前的芝岚,继而扑到天子身前,一副焦灼忧心的模样。
一瞧见她,天子当即置气般地言道:“阿露洛,朕今日同你归去,管她什么礼仪不礼仪的,朕今夜就封你为妃!看谁人再敢过多置喙!”
许是蓄意说给芝岚听的,此时天子的嗓音尤为铿锵激昂,且他有意增高了音调,其中充溢着诸多戾气与不快,被芝岚揭了短的易之行实在不痛快。
然而,之后当天子与阿露洛的身影行将掠过芝岚身侧时,芝岚却陡时拽住了易之行的手腕,二人背对着,芝岚的手紧紧执住,易之行挣脱了数下,芝岚仍不肯松开。
“岚采女,你欲作甚?朕希望你懂得分寸。”
天子态度严冷,并没有朝向芝岚的神容却并不如他言辞般威厉。
“陛下,您这便要抛弃妾身去与新人同欢做乐了吗?既如此,那一夜您对妾身的行径又该作何解释?过往我们二人所一齐经历的种种危难,难不成今日您仅因一新人便悉数淡忘了吗?陛下您可莫要忘了,在外人的眼底,妾身可是您最宠爱的妃子,如今您居然摇身一变成了一负心郎,转眼便将您深爱的人抛之于脑后了吗?妾身实在是悲凉啊……伶妃果然没有说错,这宫里头便没有万年不倒的女子,原来陛下对妾身的爱当真只是虚妄的……唉……”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碍于阿露洛这个外人在场,芝岚不得不继续佯装天子予她的身份,然而今时她这颗迫切想要挽留易之行的心却是确凿无疑的,一旦过了今日,一旦易之行彻底投入新欢的怀抱转首忘了自己这位敌人,那芝岚想要杀死他的可能便是微乎其微了。
只有今夜,她也只能把握今夜的良机。
然而她殊不知,当她的言辞方落地,易之行竟生了一瞬的恍惚,倒也不是信以为真,只是纯粹地恍惚于身后女子流露出的哀戚中,他似乎有些不忍了。仅因芝岚的三言两语,且还是或真或假的三言两语,天子便能心生恻隐,此时的易之行实在鄙弃自己,鄙弃自己过后,他的脑海里竟又浮现出曾在榻上目睹到芝岚蜷缩在角落的光景。
“陛下……咱们走吧……”
阿露洛催促道,显然,她发觉出天子容貌上的某些端倪,忽地心生急促起来。
下一刻,因其催促,天子再度迈出步足,显而易见,在他的心底,芝岚终归只是敌手罢了,又怎能比得上曾引起他儿时动容,且在他记忆里早已描画下美好一瞬的女子呢?这根本就是毋庸赘述的问题。
“陛下!”
芝岚当即疾呼一声,握住天子的手却愈发紧执了。
“岚采女,朕不……”
正当天子欲图决绝推拒时,后背却骤时袭来一方温热,但见芝岚义无反顾地扑了上去,她从背后紧紧拥揽住天子,侧颊则枕在他的背上。
“陛下,您别离开妾身,妾身不能没有您……”
这一瞬,天子彻底怔住了,本欲吞吐的言辞此时被他全然塞回了肚子里,他颇有些不知所措,因为芝岚袭来的热情未免过于滚烫了些。而其身侧的阿露洛在目睹这番光景后却猛然一蹙眉,凶恶的眸光狠切剜着那纠缠着天子不放的‘狐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