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董行当鉴别字画真假，笔触是首要，包括题跋、印、物件材料质地、尺寸、著录等也是辅助手段。

    楚烨在知道画并非郑板桥真迹，还是仔细鉴别，是不想让赖光和自己合作后首次没收获，至于用手电筒，是因为拿在手上习惯动作，其实灯光都没打开。

    画作主人马把头，因这动作吃准是滥竽充数，心中思虑翻涌。

    “蜀地有三宝，绣、锦、纸，这纸是近期使用古法制作的。”楚烨直接上手。

    赖光当即色变。

    郑板桥祖籍姑苏，，乾隆元年考中进士，当过仙灵，晚年客居扬州以卖画为生，为‘扬州八怪’之一，一生轨迹很清晰，的确也游过蜀地，但跟‘十笏茅斋竹石图’没关系，楚烨话基本就给判死刑了。

    “楚、楚师傅……”赖光站在箱子上，佝偻的身子低头，心存一丝丝希望，楚烨是为了杀价故意抛出的言论。

    楚烨收起手电筒抬头，眸子没有一丝波动，暗示内心的坚定。

    假，真的是假的吗？

    不会吧，那我这半月……

    赖光欲哭无泪，回望着这段时间，在綦江各乡镇来回窜，渴了喝山里泉水，饿了啃馒头，睡在野地破庙，就是为了找到宝贝。

    前些天花了些代价从朋友嘴里敲到马把头手里有宝贝的消息，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画……”

    “这画可不会便宜，不要试图糊弄我，没有十万别想碰。”

    马把头打定楚烨是假货，所以抢在赖光杀价前面咬死价格。

    赖光转头冷脸道：“这画是假的。”

    “这不可能，那位先生都鉴定过了。”马把头脸不红心不跳，抽着烟冷哼。

    赖光面色再次陡然转变。

    那位先生是綦江赫赫有名的鉴定行家，在三天前经朋友推荐，花三千请对方过来一趟鉴赏，对此刻手里提着画赞赏不绝，若非江湖规矩在，都想直接拿下来了。

    想到这，赖光心里冒出念头，有二十年江湖行家和十八岁高中毕业生，谁的鉴定能力高呢？

    “鉴定能力谁高我没本事分辨，但是……”

    赖光自语着转回头视线看着面前楚烨，脑海里是老郭、陈兴兵打来电话，特别是前者每隔几天就来炫耀赚多少钱的经过。

    楚师傅绝不会坑我！

    赖光心中有决断，随后思考这一路来的行程，很快发现问题。

    古董圈就是江湖，所谓朋友在利益面前什么都不是，自己太过急躁，进入别人布置的口袋阵。

    朋友、马把头和那个行家根本就一伙的。

    恨，恨自己的无能，也恨三人竟打自己主意。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因为成本太高没有当场拿下，而是请楚烨过来，准备按照合作约定拿三十点介绍费，现在看破假货，可以及时止损。

    赖光默默把画卷起来跳下箱子，黑脸翻开盖子放进去，才跟马把头开口：“楚师傅不建议我收，今日打搅了。”

    “他个瓜娃子懂个鸡儿，这可是……”马把头还嘴硬。

    “住嘴！”赖光气氛不给留面子，把自己思索下套的局一口气全说出来。

    马把头有些错愕，千算万算没想算到，赖光能在綦江县行家都鉴定过的前提下抓到漏洞，回神直接承认是仿照的。

    “当年蓉城著名才子马方，得知郑板桥游蜀地时当面请教，后来一辈子都在临摹郑板桥的画作，在业界也得到认可，甚至能以假乱真，这幅画市场价三千，你要的话，二千卖给你。”有肉吃不用在乎大小，马把头态度转得非常顺滑。

    赖光脸色比煤炭还黑。

    这老头刚被搓破骗局毫无悔意，转头就来推销，觉得自己老实好欺负吗？

    越想越生气，赖光手伸向背包。

    背包里有匕首。

    楚烨默默上前按住，小声提醒，这里是人家的地盘，一个外乡人动手保准得吃亏，反正也没完全入套，算了吧。

    不说浪费时间，光是为这一幅卷画，打听消息和请行家过来前前后后花了五千块，现在还被强行推销，回去还不得被那两假货笑死，所以就算敬重楚烨，赖光还是按耐不住怒火，拳头紧握咔咔作响。

    “你不是他的掌眼师傅，怎么从头到尾就说了一句蜀纸就不说了呢？”马把头把视线转向楚烨。

    马把头想法是，小孩子总比大人好激起胜负欲，态度语气满是挑衅。

    “马方爱临摹郑板桥，可在业界并不受欢迎，不过两千块也算合理，但主要是脱手难，像我们这类铲地皮，手里资金不多最怕压货。”楚烨开口，意思很明白。

    “我们不要！”赖光总结。

    马把头把手里烟头甩地上，冷哼道：“你也不去打听打听，綦江马把头是什么来历！”

    “威胁？！”赖光怒气冲冲道。

    “是提醒。”

    马把头纠正赖光说法，重新取出一根烟点燃，抽了一口朝楚烨二人吐烟气，冷冷道：“放在两千块画拿走，保你们安全回家。”

    “他妈的……”赖光想冲上去。

    楚烨抢先上前一步，对马把头道：“起来！”

    二人错愕，这软绵绵的两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没听懂吗？”楚烨说道。

    “是没懂。”

    马把头回神抽着烟，神情慢慢嘲讽，本以为是个年轻气盛的小伙子，没想到还不如，整一个软脚虾，亏得自己浪费那么多脑细胞，早知道一开始就以势压人，说不得十万就真到手了。

    转头，马把头跟赖光说道：“知道为什么我今日不带猴子面具吗？”

    赖光根本不想接茬。

    马把头自己回答：“因为这是最后一次，给你两个选择，画买下来即刻滚蛋，或我把你二人剁了扔东溪沉底。”

    “现在可是法治社会，你当是旧时江湖吗？！”赖光给气笑，都这时代了，竟然还有人敢大咧咧说想杀人。

    “这不是玩笑。”楚烨回头提醒赖光。

    事实上，江湖还是那个江湖，依旧那么血腥，只是手段更加隐蔽，制造意外就可以，而意外有千八百种。

    赖光出于信任楚烨按住怒火，接受吃亏买平安，不情不愿地从背包里掏钱。

    “起来。”楚烨转头又对马把头说一样的话。

    “活腻了！”马把头瞪眼，左手伸出，染黑指甲在阳光下犹如利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