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6.风雨飘摇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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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意席卷蒙古高原,暖洋洋的春风旁若无人四处溜达,一股乍暖还寒的冷风笼罩偌大的金怅。一动不动候命,侍立怅外的众怯薛军鸦雀无声,竖起耳朵聆听君命。生恐苍老君王失手摔下,周文龙平地窜出,一把扶住大口喘气的草原雄狮,单膝跪下,惶恐上奏,“请大汗保重龙体,儿臣这就折返!”

    出手稍迟,同样老去的耶律楚材大喝,“来人,保护大汗——”

    “朕还没老到需要人扶持的地步……”拍拍紧托自己手肘的小将,铁木真勉强一笑,“宣来使,文龙,你连番赶路,先暂歇一夜,顺便转交玉符……”压低嗓音,“别在皇后面前提及你父汗病危一事,往好处说。传令兵会先一步诏示沿途守军,路上保护好花儿,若出现任何意外,休怪朕翻脸无情!”

    “遵旨!”缓缓松手,年轻小将惶惶叩头,“父汗洪福齐天,必会逃过此劫,请大汗安心。儿臣……儿臣还有下情禀告,为以防万一,欲抽调铁门关部分守军参与护送。人数不足五百,回驻地后直接编入探马先军,为父汗立足西域效犬马之劳。”

    “准!”依然面无表情,依然不露声色,但眼角一滴浑浊的老泪暴露了苍老雄狮的真实心境。抬抬手,看一眼不曾离手的染血征袍,铁木真暗暗擦泪,“路上不得耽搁,沿途守军会提前准备好给养。待你父汗身体好转,怯薛军会护送你父汗返回蒙古,你也一并随行。”

    “儿臣遵旨!”同时抹泪,小将毕恭毕敬三叩头,“请大汗静候佳音,父汗不会有事的。”缓缓退出,与惶惶而入的来使擦身而过,被一声禀告止住步伐,“驸马爷请留步,殿下传下口谕,让微臣转告……”

    无奈再次跪下,周文龙一脸惶恐,“未经大汗下旨,大人岂可擅自……”

    “无妨,当着朕转告也好……”拾起散落的书信,铁木真转眼恢复君王风度,“殿下到底所患何疾?为何如此严重?”

    “谢大汗恩典……”并头跪下,来者不忘先后次序,“自打驸马爷离开,殿下的病情日益加重,一再吐血。经御医集体会诊,殿下患的是心病,乃心情长期郁结所致。尤其微臣上路前些时日,殿下……殿下吐血后一直昏迷不醒。万般无奈下,拔都王子才派微臣千里传书,一来禀告大汗,二则催促驸马爷……”

    暗暗擦汗,来者再次叩头,“殿下在昏迷中也念叨着阿不花公主,拔都王子让微臣转告驸马爷,要求以最快的时间带公主返回驻地,以防……以防……”

    沉默半晌,再三审视来者神色,铁木真叹口气,“朕……朕知道了,文龙,你不必辞行,圣旨由你结拜兄长转交,都退下!”

    “谢大汗!”同时叩头谢恩,同时退出金怅,小将和使者同样一脸悲色。简短询问,周文龙低声叮嘱义兄,“兄长,请马上点齐兵将,小弟要连夜折返。父汗危在旦夕,实在耽误不得。”

    “义弟放心,你赶紧去第一翰儿朵转交信物,为兄这就安排下去……”一脸担忧,千户长沉声下令,“派传令兵连夜带大汗谕令启程,诏示沿途守军,对驸马爷一行不许刁难,违令者,视为反叛。你,即刻知会兀列阿百户长,挑出三百精锐,在营门外候命,快——”

    直入第一翰儿朵,转交玉符,对病情守口如瓶,周文龙难掩悲色,“儿臣要带花儿公主连夜折返,容父汗身体好转,儿臣会护送父汗回蒙古,再来侍奉母后膝下。”

    老眼昏花,也没看出神色不对,摩挲玉符,苍老皇后叹口气,“你父汗命苦,不回蒙古也罢,这里除去本后,也没什么值得……”打住话语,低声提醒,“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不去看看仙儿?”

    “时间仓促,儿臣恐怕没空去看望仙儿和婷儿……”拼力压抑发酸的鼻子,小将咬紧牙关,“有母后照顾,仙儿和婷儿同样幸福,待儿臣送父汗回来,再……再……”话再也说不下去,低下头,任由泪水滑落。装出异物迷眼,暗暗抹泪,“儿臣先去,请母后多多保重身体。”

    “唉,手心手背都是肉,你父汗……”眼角渗出泪花,苍老皇后连连摆手,“去吧,难得你一片孝心,仙儿和婷儿本后自会帮你照看……”掐指一算,摇头不迭,“按时间推算,一个半月后花儿就会临盆,不妥,大为不妥。这样,你去一趟伊州,把花儿先接过来,由本后亲自照顾。”

    被迫敷衍,小将一口应承,“谨遵母后懿旨,儿臣先告辞了!”

    “转告你父汗,本后一切安好,让你父汗勿念……”抬抬手,泪眼死死盯住玉符,老皇后神情恍惚,“唉,儿呀,母后对不住你,让你无缘无故背负一世骂名……”悲伤的声音中透出万般无奈,泪水一下子奔涌而出,“儿呀,我苦命的儿,母后不该生下你,让你受这种无法言明的罪,呜呜呜……”

    再也听不下去,擦干眼泪,小将退出帐外。认准方向,冲随行的裨将拱拱手,“劳烦大人赶紧带路,本将还须连夜启程。”

    “请随末将来……”弯腰还礼,蒙古裨将毕恭毕敬,“千户长大人还在营地中等候,随行将士理应早准备妥当,祝驸马爷一路平安!”

    人似陀螺转,心如浮萍飘,辞别一脸不舍的结拜长兄,在三百怯薛军和众亲卫军的严密保护下,疲累的年轻驸马爷再次踏上忐忑之途。摸摸怀中圣旨,内心稍安,挥舞长枪,“我们日夜兼程,先赶到伊州,暂歇一夜后,带花儿公主上路。希望此行不会再有人阻挠,若延误时日,只怕花儿见不到父汗最后一面?”

    “谁敢如此,末将当场砍下其脑袋……”身份不一样,语气也大不同,拍拍腰刀和腰牌,不可一世的兀列阿百户长大大咧咧担保,“末将奉皇命护送驸马爷,凡阻挠者,一律视为反叛,末将可以先斩后奏,驸马爷尽可安心。”

    “但愿吧,大人还没领教过那帮兄弟的嚣张……”存心挑拨离间,周文龙装出极度担忧的模样,“本将再也不想见到那些丑陋嘴脸,日后凡交涉事宜,一切都拜托大人了。”

    “不劳驸马爷出面,末将自会摆平一切……”拍拍胸膛,百户长扭头下令,“保护驸马爷,出发——”

    一路狂奔,三日后,疲惫的精锐兵团进抵伊州城东门。早获知谕令,日夜守候的老伊玛木迎出城外,“驸马爷,恕微臣迎驾来迟,花儿公主日夜盼望,非要亲自来接您,可……可实在不方便,微臣才……”

    “大人做得对,文龙先行谢过,请——”让大军随后入城,下马而行,翁婿小声攀谈,“岳父,不知月儿近来如何?花儿的心情咋样?如若随大军折返,会不会出现意外?”

    “回驸马爷,月儿和小家伙们天天念叨您,众侍妾也朝思暮想。花儿公主完全……完全小孩子一个,不懂如何照顾怀中胎儿,微臣……微臣日夜担心,生怕出现疏漏……”愁色满面,老伊玛木咂咂嘴,“不过幸好一切无恙,老臣早安排妥当,您看这样行不?让古丽尕娜和帕提蔓莲以及阿依莎和雪儿随行照顾公主,以免途中发生意外……”

    左右窥视,压低嗓音,“这四人都无儿女牵挂,而且颇具经验,理应无忧。另外……”一脸为难,“燕云小姐哭着喊着要跟上您,可老臣怕……怕她惹出祸端,何况还须带上梦虎?”

    “嗯,一会由我去劝说,岳父尽管放心……”止住话语,周文龙迈开大步,头也不回下令,“今晚暂歇驿馆,明早启程,本将去伊玛木府安排相关事宜。”

    冲迎出的众妻儿眨眨眼,小将一头钻入偏西庭院,大腹便便的黑妻正在哭闹,“周郎呢,个没良心的,丢下我自己去享受。我……啊……宝宝……别踢了……再踢我跟你拼命……啊……投降……我投降……呜呜……就会欺负……”

    “谁?谁敢欺负我宝贝?站出来!”冲侍立门外的奴婢摆摆手,无声无息入房,一把搂紧嚎啕大哭的黑妻,周文龙出言调侃,“哭什么嘛?谁又享受了?没见你的夫君累得像条狗?知道不,来回折腾到现在,连喝口茶的时间都没有,惨呀……”

    摩挲肚皮,“别闹腾了,小子,当你不出来为父就拿你没办法?”狠亲一口,“可我会欺负你母亲哟,也让你小子领教一下本将厉害,嘿嘿……”

    “死样,都只欺负我一个……”狠拧一把撅得老高的大嘴,黢黑公主又哭又笑,“我不干,不干嘛。无缘无故变成一个大肥婆,赔,你赔嘛……”手如擂鼓,媚眼如丝,“周郎,我要你赔……”

    “赔,一定赔……”亲泪眼,透过敞开的领口偷窥发胀变大的黑面馒头,小将低声取笑,“瞧瞧,好好瞧瞧,这般神奇变化也得归功于本将。要不,功过相抵,公主也别追究了?”

    “坏死了,真坏死了……”倒入夫君怀抱,黢黑公主喃喃自语,“涨得好疼好疼,这回可让你害惨了,快,抱我上床,好累哟,今晚好好陪我……”贴耳嘀咕,黑人儿羞红脸,“我……我要……”

    “那可不行……”吓出一身冷汗,小将催发神力,一把抱起娇柔无力的黑妻,缓步走向大床,“听话,乖乖休憩,别胡思乱想。万一惹出祸端,大汗会吃了我,皇后也绝不会轻饶……”亲一口黑脸蛋,“父汗病危,我们必须明早启程,事务繁杂,我可能晚点才能回房……”

    放下黑妻,脱下外衣,盖好被褥,蹲在床旁极力安抚,“别担心,父汗吉人天相……”心不在焉,迫于无奈检查完上下成果,轻捏一把变大的黑馒头,抽手擦去泪花,深吻一口,“乖,饮食一会自有人送上,不用下床。下午我还得奔忙,晚些再来陪你。”

    “好,我等你……”泪中含笑,黢黑公主回吻一口,“你也累了,早点回房歇息,父汗……也不知……”眼圈一红,人潸然泪下,“父汗的命可真苦……呜呜呜……”

    “别哭,要保持好心情,父汗还等着我们呢,唔——”吻去泪花,小将怅然出房,冲侍立的婢女努努嘴,“随时注意公主的反应,千万别疏忽,拜托了!”

    “奴婢遵命!”一脸仰慕,小丫头恭送战神离去,歪头嘀咕,“的确温柔,阿依莎没骗人,真羡慕死了。”

    返回大厅,小将也顾不上歇口气,冲探头探脑的小家伙们招招手,“都进来,让为父好好抱一抱……”一一亲吻,人醉倒其中,“梦虎,你母亲呢?”抬眼看看天色,“也该进餐了吧?”

    “母亲大人在房内……哭……”不以为然,虎头虎脑的小子撇撇嘴,“哼,梦虎才不哭呢,女孩子才成天哭哭啼啼。”

    “驸马爷,要不,您去劝一劝……”带丫鬟入大厅,老夫人冲陆续端食携壶进门的奴仆挥挥手,“请大人赶紧过来,先陪驸马爷用完膳再去忙碌,把饭食送入各人房间。公主那,老身亲自去……”

    “我来……”起身接过杯盘,小将大步奔出,“梦霖,带弟弟妹妹们安心进食,为父去大娘房间。梦虎,吃完后自个玩,别吵你母亲,她今儿可不高兴了。”

    闺房内,也不理会举止亲昵的夫婿,耶律燕云只管哭闹不休。任由好话说尽,始终要求随军,泪水肆意奔涌,人哭成泪人一个,“妾身……孤苦伶仃……也没人……唔……不嘛……唔……”

    使出绝招,连亲带吻兼口对口喂食,周文龙祭出十八般武艺,“乖……唔……喝酒……唔……快吃嘛……”

    乖乖进食,泪眼笑出花,主动接过杯筷。大口下咽,媚眼死死盯住柔情万种的夫君,苦人儿粉面含春,“就会哄人,怕你了,梦虎呢,你也快吃……”

    “不生气了?这才乖嘛……”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最后贴耳嘀咕,小将神秘一笑,“一会关好房门,我叮嘱过梦虎,让他吃完后自个去玩耍。”

    “坏死了……”风卷残云消灭饭菜,麻利收拾杯盘,关紧房门,羞红脸的苦人儿担心不已,“姐妹们咋办?妾身可不能一个人吃独食,啊——”

    尽管乏累,温存依旧,动作极尽缠绵,小将格外卖力。一去难得回转,让一帮红颜守活寡实在不妥,在一天就得尽一天做丈夫的责任。任务尚未完成,窗外飘出禀告,“驸马爷,老夫人有事相求,请……请……”

    愧疚辞别,未曾料到接下来的场景一模一样,一一奔忙,人险些累瘫。等安抚完留守的众美妾,夜已过半。胡乱填饱肚皮,询问一番,安心的周文龙折回黑妻所在的房间。带着担心和思念,黢黑公主早已睡熟,眼角还挂着晶莹泪花。

    轻手轻脚脱去衣衫,一头钻入香气扑鼻的被褥,搂紧黑人儿,疲乏至极的小将转眼进入梦乡。正房内飘出窃窃私语,“驸马爷可累惨了,你呀,就知道袒护这帮女人,没见驸马爷来回奔忙,人早已累得不行?”

    “唉,谁让驸马爷娶这么多女人?难得回来一趟,就勉为其难吧,药酒相助,也累不死人。睡,明早还得送行,哦,别让公主看出破绽,我明早会叮嘱所有女人,让她们看好小家伙们,都别出府……”